闻阙离得近了才看清容临在给司璟的笔记添加遗漏的知识点,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比笔记上原本的文字还要多,芭蕉叶上是司韶画得乱七八糟的结构图,闻阙指节无规律地敲打石桌看了眼司诤:“你也这样认为?”
这是抽查的节奏?司璟紧张地捧着金丝芙蓉酥食不知味,司诤道:“方空青身体孱弱,昏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长,石蝉居里间卧榻比轮椅要高,可见不是特意为不利于行的方空青置办的,他常年用药,内室的药味却比外间书房的药味淡很多,久居之所不会如此。
再者竹蜻蜓、木马等物虽多,但并无使用痕迹,仅凭成堆的孩童玩物也不能判定方空青是否有私生子。”
司韶辩驳:“谁家没有孩子会买那么多孩童玩意呢,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司璟本着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要回答的态度,懵懵道:“少夫人很好的,给我摘了很多枇杷,笑起来嘴角有浅浅的梨涡。”
司诤道:“有疑,可查。”
世上之事有因才有果,邪祟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某个地方,魂灵也不会无缘无故在阳间徘徊,因为化解,疑为寻因。
闻阙给容临倒了杯热茶:“怎么忽然想到重新去核查了?”
司诤如实道:“公子指点,寻异求疑。”
司璟嘴角沾着点心渣,伸出舌头舔了舔:“用早膳时方府丫鬟说方少爷昨晚受了风寒,今早病得起不来了,我们在人家家里做客理应前去探望探望,就去了趟石蝉居,就发现少夫人与方少爷不住在一起,就看到了琳琅满目的玩具。
那个木马做得可精巧了,可以走!我从来没有见过可以走得木马!”
司韶打断:“重点是木马吗?”
“哦。”司璟垂头,十指相对,点来点去,弱弱道,“可那个木马看起来真得很与众不同。”
容临扯了扯闻阙的衣袖,闻阙微微低头附耳过去,容临犹疑道:“是你教我的?”
闻阙不明其意:“嗯?”
“他们笔记上记得内容我好像在哪里看过,司诤言非兰岐修士不可知,我不是兰岐修士,也从未去过兰岐,是你以前教过我?”
容临记不清很多事,应该说大部分事情他都不记得,他甚至不记得闻阙的名字,只知叫他淮安,有些事情遵从潜意识的本能做了,他又找不到有关的记忆,只能试图从闻阙身上找到合理的解释来缓解内心的茫然无措。
闻阙迟缓地点头,容临如释重负,眼尾几不可查的弯了弯,伏案继续帮司璟批阅笔记。
他就是这样一个严谨又不知变通的人,特别好骗,和他说什么他都信,刚拜师那会,闻阙故意把笔记写得错漏百出,容临批阅时不仅把遗漏的内容补全了还写了厚厚一本字帖教他从头习字,闻阙自暴自弃骗他说写不好,容临便手把手教他一笔一画的写。
闻阙道:“你们接着查吧,我带归晚去石蝉居。”
石蝉居距离半夏亭不远,转过两个月洞门就到了,院内种着不知名的草药,窗前西府海棠开得正盛,方空青披衣坐在摆满医书古籍的书案前,边写边咳嗽,闻阙光听着都替他难受:“既病了,就老老实实卧床静养,方少爷真没有病患该有的自觉。”
方空青面色青白,颤手端着茶盏喝了大半杯温水压下咳嗽才道:“我的病没人比我更清楚,硬拖到现在全靠药吊着,趁着意识清醒,希望能把《百草典》编撰完全。”
闻阙翻了翻桌角《百草典》草稿,名录根据药性分的很细,旁边配了相对应的草药工笔画,方空青吹了吹宣纸上未干的墨迹解释道:“市面上流通的《药典》过于晦涩,名录不全,对初学医者帮助不大,我编的这本《百草典》通俗易懂,注解详细,更便查找。”
“方少爷医者仁心。”闻阙拾起做工精美的拨浪鼓转了两下,薏仁鼓耳打在彩绘牛皮鼓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方家即便要添小少爷,一两年内也玩不了木马类的大物件。”
“这些都是送给别人的,方某此生怕是无此福缘。”方空青不愿多做解释,转着轮椅离开书案,“昨晚公子虽未被那帮人欺辱,我瞧着皮外伤不少,不知有没有什么内伤,我帮公子号号脉可好?”
闻阙正有此意,他摸不清容临如今的身体状况,又不敢贸贸然把他带回兰岐,或许下界的医术对容临会有点用。
方空青号脉号了很久,神色越来越凝重:“公子以前是否受过重伤?”
“不知。”
方空青又问:“公子身体不适是从何时开始的?”
“不知。”
“可有找郎中看过病?可否借药方一观?”
容临摇头,遇到这样一问三不知的病患方空青也无可奈何,闻阙问:“归晚他身体如何?”
方空青道:“公子脉象虚浮,心肺衰竭,筋脉尽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