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的是陶茜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弟弟陶詹连忙扶住被扇得连连后退的姐姐,颤抖着哀求:“妈妈…你要打就打我…”
“都滚。”陶茜疲惫的摆手,眼球却在剧烈颤振。
陶詹知道母亲又要发病,赶忙拽起姐姐从主卧逃了出来。门在两人身后被摔出恐怖的声响。
而后是物品被狠狠摔在地上、墙上,发出的沉闷的撞击声和清脆的碎裂声。
最令两个孩子害怕的,是那尖利的、撕心裂肺的,失控野兽一般的啸叫。这声音是如此古怪陌生,和他们的母亲分毫不像。
偶尔夹杂一两句泣血般的咆哮:
“笑死人了,我靠生儿子上位了,哈哈哈哈哈,我靠生儿子登堂入室了!”
“我怎么这么贱?下贱低贱卑贱!舒柔姐,若世间当真有鬼神,那你为何还不来寻我报仇?我是毒蛇,我害了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还活着?对啊,我该死了…”
这不过母亲再寻常不过的一次自杀,仆人带着家庭医生匆匆赶来,于是这是又一次的自杀失败。
第一次见到简梧秋的时候,陶郁以为自己会恨她、讨厌她。
但没有。
那时候的简梧秋刚刚结束部队生活,她甚至还穿着身灰扑扑的、墨绿的军装,显然部队生涯是很艰苦的。
所有人对她的归来如临大敌,大家都在反复斟酌,要如何解释、如何说服。
很显然,所有人都多虑了。
她太聪明、太敏锐。陶郁永远无法忘记那个黄昏,窗外飞沙走石,乌云沉坠,狂风大作,手机不停收到气象局发来的红色预警短信,称S市将面临近十年来最大的一场台风。
简梧秋从大门走了进来,管家、仆从,那些最多只向陶郁微笑致意的人们,朝着这位大小姐弯下了腰,向她躬身、为她俯首。
她呢?她只扫了一眼,看到客厅中聚集的形形色色的人。短促的笑了一下,是个随和的样子。
她说了一句,就只说了一句:“简照鸿,你是该死的。”
然后转身走了。风鼓起她的衣摆、裤脚,像是想将她吞吃了去。可她迎着风,毫不畏惧,毫无留恋。
所有人都去追她,跑得最快的竟然是陶茜,她哭着大喊:“简小姐,危险啊,快回来!”可惜病体难支,情绪激动之下,摔倒在地,昏了过去。又是一番人仰马翻、兵荒马乱。
陶郁没动,她拉着弟弟,站在原地。一遍一遍的回想那个眼神,浅灰色的,没有温度的,扫过她和弟弟,就像扫过两尊雕像,或是旁的什么不值当的物件儿。
她很不愿意承认,但必须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在害怕,在怯懦。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就像,蝼蚁和神明。十步之遥,如隔天渊。只一个眼神过来,就能扼死她积攒了数年的勇气。
其实她没觉得自己记得简梧秋的长相,她只是记得那双眼睛。可是今天一照面,她就认出简梧秋了。
落荒而逃时,陶郁感觉到一道目光打在她脊背上,她便整个人都僵直了一瞬,欲盖弥彰的再度加快离去的脚步。
“奇怪,她跑那么快干嘛?我会吃人,还是你会吃人啊?”兰春棠纳闷,
“宝有没有受伤?”简梧秋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显然更关心小作精的安危。
“我又不是暴力分子天天和人打架,怎么可能会受伤嘛?再说了,我非必要不打女孩子的!”小作精又有点不乐意了,特意强调自己的“绅士”风度。
“是是,我不就是被我宝救下的吗?姐姐当然知道乖宝最善良了。”简梧秋动作轻柔的抚摸小作精一头粉毛,爱意溢于言表。叫小作精也没处找茬去,别别扭扭垫起脚偷亲了她一口。
听着两人的交谈声渐渐被甩在身后,陶郁终于少了些窒息感,大口喘气。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亮,
是一位陌生苹果用户隔空投送的文件,她精神恍惚之下顺手点开,文件里只简单几个字。
你认识简梧秋,对吗?
附着一串微信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