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帐中,乐舞欢腾,诱人的肉脂香气充盈整个大帐。
常硕用屁股蹭了蹭被后世称为折叠马扎的“胡床”,觉得还算牢靠,这才安心的坐下来。
大帐内以可供十人并排行走的走道为轴,在两侧各摆了两列坐席,每列依次设有十二张单桌,桌与桌之间相隔一人宽。常硕被安排在左侧坐席的末端,有些好奇、又有些激动的看着过道对面。
数分钟前的僵局随着甘英的出现而冰消雪融。
神秘的紫衣女孩给他看了一张文书,而非先前给广德看的明晃晃的小物件。甘英凝视片刻却是脸蕴喜意,他吹了一声口哨便大剌剌的将文书收入自己怀中,然后对满头是汗的石萨甫温言劝解,一意给女孩打圆场,仿佛脖子上仍架着一把刀的粟戈人才是劫持人质的凶徒。
石萨甫剧痛难忍,只求尽快躲开这个疯女人疗伤,见到主人家打圆场,忙不迭的满口应承。一场众人瞩目的冲突就以这样的方式意外解决。
女孩被甘英指派的知客领上高台进入主帐。跟她一起进入主帐的还有比铜钳和另几伙人,那些人中种族各异,既有汉人样貌的东方面孔,也有高鼻深目的白胡和曲发厚唇的黑人。
虽然没有佩戴刀剑,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个个都长的凶神恶煞一般,张牙舞爪的猛兽鬼怪纹身、皮翻肉卷仿佛蜈蚣嵌身的陈旧刀疤、皮肤上留下的坑坑洼洼的箭创,无不彰显这是一群极度危险的暴力分子。
常硕有些胆战心惊的坐在这些人中间。当时他见那女孩独自走上高阶,迅速融入帐内起舞升平的身影中,心中一急,没细加考虑就喊住处理完事务、转身欲走的甘英。之前女孩给了甘英一张纸,甘英阅过后便百般维护这个女孩,所以常硕猜测甘英一定知道这个神秘女孩些什么。待知道常硕来意后,甘英却是神秘一笑,干脆直接将他领入大帐。
“这是刚才那个匈奴人的坐席,在座许多人跟匈奴都是世仇,所以他在这觉得不自在,呆了一会就走了。
你邻座的前后左右多是与那个匈奴人一样,参加明晚在百里家举行的‘鸿门宴’,实际身份都是横行西域、杀人越货的强盗头子,所以你若有事便大声喊我。
你要见的那个姑娘,我让人安排在过道正对面,至于她是什么人,我却不甚清楚,我只知道她是天乩学社的社员,而且应该职阶不低,能够随意拿出一首绝世好歌的曲谱赠人,至少是社中三老之一,可看她形体却是个年轻女子,莫不是跟那比铜钳类似,是个女儿身男儿心的异人?”
说到最后,甘英意犹未尽的用力连拍常硕肩头,眼神里透着“好自为之”的调笑(<_<),然后便兴冲冲的走出帐外,不知又去忙些什么。
所以常硕此刻坐在偌大的华丽帐篷内,面前是一张空荡荡的短腿木桌,身旁尽是面目可憎、杀人无数的凶徒,耳边是沉雄急促的鼓点和堪比金铁的三弦之声,而越过中间走道,对面果然是那个神秘的紫衣女孩。
她已经将遮面蔽沙的方幅紫罗帷笠和披风取下,露出一身淡紫色的紧窄胡服,一头秀发用同色系的丝带高高绾起成丸子头。
不过令常硕失望的是,女孩仍然未以全貌示人,一面紫色纱巾蒙于面上,只露出一双黑亮灵动的眼睛和光滑洁白的额头。她不时的探出头朝坐席的前端一一打量,倒没注意偷瞄她的常硕。
恰时一阵穿堂风自帐外吹来,青丝紫带顿时悠扬。常硕心念一动,忙皱起鼻子猛吸了几下,却没吸到臆想中的胭脂香味,只是周边酒席上的腌臜气。
什么狗屁犬神!诶,看来还得指望那孙子,不知道那孙子什么时候能恢复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