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股强大的道意确实就近在眼前。
华归的笑容戛然而止,脸色慢慢变化,默默说着:“不!这不可能”
又过去一瞬,情绪平定后。
这位物集背后最深处的修行人眼里忽然生出一抹戾气,再次挥去了手。
如星点般的神识又再一次穿过了他的手掌。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我拾不到你的道?”
“为什么你的神识拒绝我?”
“幽州的黑暗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吗?”
“难道我还不够吗?”
“我凭什么不够?”
“我杀了这么多人凭什么不够?!”
“来吧,和我一起,成为幽州第三位经世境的修行人。”
华归眼底里的戾气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情绪,这种情绪揪着他的内心,让他感到不安,感到害怕,是他自修行以后便已经有许多年都未曾生出过的情绪。
华归慢慢伸出去了右手,肩、肘处有些颤巍与轻抖,那些星点神识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地旋转了开来,如同银河里散落的无数星辰。
远远瞧着这一幕的平原众人呼吸顿时便微微紧促了起来。
柳羿的道难道真要被物集的这位夺走了吗?
星点游离。
离开了原地。
像是雨水般慢慢渗入到了不远处那道闭目散发着剑气的身影里。
华归的神情怔住了。
所有人同样也都怔住了。
影狱里的剑气像是最炽热炼狱里的气息,似乎要绞杀一切。
华归沉默着没有说话,神情不再像之前那般癫狂,柳羿的道意最后成全了高浊,这势必会让对方破境的速度加快许多,但无论如何,雪山的事情都彻底结束了。
还真是一个讽刺的结局啊。
华归的嘴角掀起一抹自嘲的微笑,拉起了自己的袖子,冷冽说道:“得不到他的道难不成我就要死吗?可笑。”
他的手腕处系着一根细细的红线,打着复杂玄奥的鸳鸯结。
看到这一幕的萧索神情微微有了些变化,但还是沉默不语。
影狱里的三尺方圆本该是属于庭湛的世界,但在那根红线出来之后,这位寒山的大修行人便隐隐有了一种感觉,那根线
似乎是不在他的世界之内。
来自遥远天南的秘宝,红线在黑暗的影狱里慢慢变亮,华归的身影再次虚幻了起来,像是要消失在这平原之上,同时,这一方黑狱也在瓦解。
局面继续下去,华归必定将坦然的离开雪原,但庭湛还没来得及想清楚究竟是谁在解他的道,影狱里的异动又发生了变化。
红线突然从华归的手腕上开始脱落了。
那结自解,慢慢在风里飘荡,然后落地。
平原外的某座山石之后,脸色极白、毫无血色的年轻人慢慢解开了自己手腕处的红线,漠然说道:“逃回来也是死,又何必那么难看。”
萧索神情微异,看了一眼远处的那座山石,遮在乱发下的眉毛轻轻挑动,忽然笑了起来。
红线脱落后便再无系上去的可能。
这种天南秘宝只求其一不难,求其二便很难。每根红线都有对应的另外一根,双双打结,可解天下万千道法。
华归即将远去的身影停滞了下来,脸上的神情也微微怔住半分,影狱里的剑气瞬间扑杀而至,将这位物集背后的修行人绞得什么都不剩,甚至连那残留下来的道意也一并吞噬地干干净净。
萧索看着黑影,先前挑动的眉毛慢慢落了下来,讶异说道:“有意思,万物皆可吞?”
庭湛沉默了一会儿,影狱里的黑影重归平静后,回道:“只要道法不破便可。”
萧索继续问道:“此身世界?”
黑影里传来了简单的一声嗯。
萧索笑了笑,目光转向两千里外的那座寒山,感受到了某种寒冷,说道:“寒山确实有趣,可怜天南之人大多不知。”
黑影里继续响起声音,“你不也是天南人吗?”
萧索抬头看了一眼天际的剑云,发现幽州的雾气似是消散地什么都不剩了,平静回道:“我只是我,既不属天南,亦不归北国,不喜万物,不恨过往。”
“这醉我的大世除了酒,什么都和我无关。”
剑云下,破衣褴褛、披发遮目的萧索离开了雪山,步步升空,在罡层的云端漫步,朝着更南的方向走去,那酒红色的身影就像是天际上的一轮红日。
看着这一幕,黑影里的庭湛开始自言自语:“待在黑市这么多年,一直只是为了那半罐屠苏吗?松泠、春酒、寒潭,这世上还有多少你未喝过的酒?”
庭湛又转头看了一眼高浊,无比感慨说道:“自身进境,又兼具他道,可怕,可怕,百十年后还有几人能够坦然接你一剑,不过这样也好,幽州之事总算结束了。”
雪原的一切开始落幕。
远处的那座山石之后,阴影准备离开,一柄黑色的铁剑却突然出现,拦在了他身前。
“他不是你的师父吗?”
阴影看了一眼剑后的人,淡淡回道:“不是。”
夏虫微微有些不解,说道:“他教你修行,还不算是你师父吗?”
阴影依旧平淡回道:“不是。”
夏虫好奇问道:“那谁是你的师父?”
阴影慢慢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你已经受伤了,拦不住我的。”
夏虫点了点头,又说道:“我只是有些好奇,没想到你会杀了他。”
将红线解开,确实等若阴影亲手杀了华归,这件事不仅夏虫不解,就连死前的华归应该都未能想清楚。
阴影说道:“他的道心破了。”
夏虫更加不懂,问道:“道心破了又如何?”
阴影无情的说道:“道心破了,迟早也会死,既然会死,又何必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