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佳不得不承认,她亲爱的妈妈,胡雨芝女士,虽说从小就不认真念书,但在社交能力这一方面,比起自己,她强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这不,周日一大早,任佳一打开自家大门,刚吸进一口新鲜空气,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了句“吃!”
“妈!”
任佳跑到樟树下,先和对面的向奶奶问了声好,接着奇怪地和胡雨芝做了个口型,问,你什么时候学会下象棋啦?
“哎呀哎呀。”胡雨芝挥了挥手,示意任佳一边呆着去,“象飞田,马走日,小卒子一去不回头。”她咕哝,“这谁不知道,还用学吗?可别小看你妈!”一边说着,胡雨芝手里的“士”已经斜着飞出了九宫格,任佳目瞪口呆。
话音刚落,“将军!”向奶奶拿着手里的炮,下跳棋般向前连跳了三步,任佳立马后退一步,把想说的话齐齐咽回到了肚子里。
“哎呀,输了。”
胡雨芝起身,回头看向任佳,“佳佳,妈妈今天好不容易在家,说说,你想吃什么?我去买,明天去学校可就吃不成了。”说完,还不等任佳回答,她又笑着跟向奶奶取起了经,询问附近哪家市场的菜最便宜划算。
“河西那家嘛,还新鲜。”向奶奶塞了塞耳朵里的助听器,正说着,梆一声,陈岩家的门开了,一个精神抖擞的老头子出了门。
“要不要一起去?”向奶奶于是问胡雨芝,“我和老头子去晨练,正好顺路。”
胡雨芝乐得有人陪,任佳嘴里还一个菜名都没蹦出口,她就和二老齐齐走向了巷外。任佳无奈停留在原地,听见妈妈说起了自己烙的饼,又听见声如洪钟的陈爷爷提了句陈岩,“那个小兔崽子呀?”向奶奶叹了口长气,“还在屋里睡懒觉哩!”
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声音也跟着一点一点弱了下去,时间还很早,穿堂风带着清晨的水汽,缓缓掠过南巷长着青苔的灰色石砖,又掠过了华盖般的樟树叶,从四面八方涌向了任佳。
格外静谧的早晨仿佛有种无言的魔力,最容易勾出人深藏在心底的那些愁绪,任佳情不自禁地看向树后紧紧闭着的那扇窗户,觉得自己仍然和昨天一样,还是有一点难过。
昨天,直到准备离开时她才知道,陈岩那位穿着蓝色衬衫的朋友居然就是烤肉店的老板。
她和童念念都没想到那家烤肉店的老板居然那么年轻,更没想到他还直接帮她们免了单。
任佳一开始并没有多想,可要走时,她敏锐地从老板看向陈岩的眼神里捕捉到了几丝心照不宣的默契,更发现他对童念念的态度也很不一般,一副谨慎过了头的客气姿态,仿佛一早就清楚那是陈岩喜欢的女孩,对她格外不同。
陈岩原来早早就和自己的朋友提起过念念吗?
直到那时,任佳才终于肯向自己投降,明确了心里那种分外酸楚的情感叫作嫉妒。
至于到底是老板慷慨免了单,还是陈岩悄无声息地提前付好了账,任佳已经不得而知了,或许一知半解,对她而言反而还更好一点。
*
还是冷啊。
已是入春的季节,冬天却漫长得仿佛永远不会结束,任佳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终于不打算再胡思乱想下去。她刚准备往屋里走,吱呀一声,陈岩推开了窗户。
周日早晨的陈岩和平常很不一样,他头发有些乱,套了件宽松的灰卫衣,整个人微眯着眼倚在窗边,一看就没醒透,给人一种很好打交道的错觉。
“一大早看风景?”陈岩问。
“啊?”任佳先是一愣,继而含糊不已地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我练英语歌,先开个嗓。”
一大早在院子里开嗓其实也有些奇怪,但总不能让陈岩知道自己正对着人家卧室的窗户发呆吧?
“嗯。”陈岩点了点头,好像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几秒后,他再度看向一动不动的任佳,问,“这就是你开嗓的方式?”
任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