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佳,你唱歌真的很好听。”
橱窗前,任佳和童念念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一件方领的绿色长裙。
“这件裙子我穿会显黑吗?”童念念停下话匣,自言自语般嘟囔了一句,紧接着又滔滔不绝地继续起了先前的话题,“任佳!我真是太期待下周的文艺晚会了,你们班的合唱一定很精彩,尤其是你和陈岩,声音那么好听!”
“这件挺好看的,应该很衬你。”任佳被她夸得不好意思,迅速换了个话题,“要不然进去看看?”
长裙是浓郁的墨绿色,高腰的设计,沉静典雅,领口处还点缀有精细的刺绣花纹,在模特身上就已经足够好看,在童念念身上更添了一抹鲜活,简直让人挪不开眼睛。
童念念从二楼试衣间走下楼时,任佳都不知道怎么夸。
幸好,童念念似乎也不太需要他人的建议,她双手提着长裙,在一楼穿衣镜前停留片刻后,斩钉截铁地做出了决定。
“就要这个。”
服装店就坐落在市中心一条荫蔽的小路中,周围尽是些装修时髦的咖啡馆和画廊,间或夹杂着几家乐器店,文艺气质十足,任佳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眼里充满了好奇与警觉,和童念念驾轻就熟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边。
看样子,念念应当常常来这里,任佳一边想着,一边随手拿起了手边一个眼镜框,银边的镜架,很精致,任佳记得陈岩有一个差不多的,尽管他并不常戴。
“咦。”童念念换回自己的衣服,走到了任佳身边,“任佳。”她拿起任佳身前的白色长裙在她胸前晃了晃,“这件也还挺好看的,感觉和你很搭,你要不要试试?”
“不不不。”
任佳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这条裙子是优雅的小V领,背后还系着光泽感十足的绸缎绑带,说实话,她连裙子都很少穿,更别提这种设计款。
“试试嘛,你锁骨明显,脖子也纤长,穿这件一定好看。”身着苎麻白衬衫的店主也走到了任佳身边,说话间,她伸出右手拂过任佳头发,刹那间,任佳一头黑发柔顺地垂在了肩上。
“穿这件裙子要把头发散下来才行。”店主的声音温柔而有耐心,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发绳和长裙也齐齐塞到了任佳手中,鼓励道,“偶尔也要试试新风格。”
*
任佳走出二楼试衣间时,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模糊了不少,刚刚,就在店主把裙子递给自己时,童念念一边撺掇着她往试衣间走,一边以搭配不协调为由摘掉了她的黑框眼镜。
“念念。”
任佳试探着叫了一声,却没有人回,她只好提着裙摆,战战兢兢地往楼下走。
任佳的近视其实不算太严重,三百多度,摘掉眼镜也能看个大概,但她有些轻微的畏光,此刻正是中午,店门口的窗玻璃折射着正午强烈的白光,她抬起头,依稀看见光亮处伫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心底隐隐有些奇怪,但并没瞧太仔细。
直到——
“原来你还会画画?你在这边画画吗?任佳今天正好陪我买衣服。”
“嗯,这边有个画室。”
——直到无比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畔。
任佳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猛地抬起头,光里的身影正好向前走了一步,稳稳当当地踏入到了暖灯之下。
是陈岩。
陈岩背了个大大的画架,头微微昂着,看向任佳的表情有些难以捉摸。
任佳顿觉自己身上的长裙有了滚烫的温度,海浪一般攥着她,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与此同时,童念念瞧见她,立刻“哇”了一句,而后蹬蹬跨过几步台阶,不由分说地抓起了任佳的手,牵着她几步走到了穿衣镜前。
*
“真好看,我就说你该试试的。”
店主早已等候在镜前,不由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
“多少钱?”童念念立刻问。
“放心,不贵。”
说完,店家徐徐报出了价格,末尾还特意强调了一句,假使她和童念念一人带走一条,她还能给她们优惠一点。
任佳几乎倒吸一口凉气,这根本不住她的承受范围内,长裙上不知为何没有吊牌,假若她提前知道价格,无论如何也不会穿上身。
“真的挺好看的。”童念念端详着任佳,看了片刻,回头瞥了眼陈岩,笑道,“你不知道吧?你们班的陈岩就在附近画画呢。”
任佳当然不知道,所以此刻才更加不知所措。
长这么大,她跟着胡雨芝学了不少活计,其中的看家本领就是砍价,可这会儿,陈岩往她身后这么一站,她喉咙里立刻就像卡了一条鱼刺一般憋闷,无论如何也无法坦荡而直白地说出那句话——抱歉,太贵了,我买不起。
*
“抱歉。”任佳紧张得要死,拿起先前端详过一阵的金属镜框,努力绽出了一个平和的笑。“老板,我想起家里还有很多条白色的裙子。不好意思啊,我只要这个镜框就好。”
走在路上时,任佳再度扎起了马尾、也重新戴上了自己稍显笨重的黑框眼镜,新镜框在她右手中的蓝色纸袋里,小小一个,纸袋却大得有些夸张。
于她而言,这东西的价格仍然不低,任佳一边心疼着自己的生活费,一边又自责于自己非要打肿脸撑胖子的虚荣行径,心情难以抑制地低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