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侍道:“平王是平王,世子是世子,平王不想卷入纷争,不代表世子不想,再说当年平王自请将藩地从西北迁往江南,是形势所迫,很难说心里没有计较,他在动什么心思,谁也猜不透,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宁王走到窗前,沉吟许久,缓缓道:“若马上的人真是谢疏,那平王世子在谢府门口挥鞭,便是为了掩人耳目……留在京城的人不多了,他是做给谁看的?”
随侍知道他在思索,躬着身没敢开口打扰。
半晌后,宁王转身:“这么说来,平王府已经暗中和东宫牵扯上了?”
随侍低头:“有可能。”
宁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神情添了几分谨慎:“若真如此,我们便不可轻举妄动。”
随侍问:“可要将消息告诉昌王殿下?”
宁王忽然扭头,沉着眉眼看他,冷声问:“为什么要告诉我皇兄?”
随侍被吓一跳,脸色刷地白了。
宁王朝他走过去,微微倾身:“此刻我尚在途中,昌王要做什么,那是他的事,与我何干?”
随侍双膝发软,额头缓缓渗出冷汗。
宁王勾起嘴角,冷笑道:“皇兄谋划数年,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若在这时候去阻拦他,他岂会念我的好?此番若能事成,他不杀我灭口便是仁慈,若事败,他必拿我顶罪,横竖我都没有好下场,我为何要去提醒他?”
随侍用力咽了咽口水,恍然明白过来,磕磕巴巴道:“王、王爷说的是。”
宁王收起笑:“紧盯平王世子,若有任何异动,即刻来报。”
“是!”
*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一夜过去,谢疏的烧终于退了,脸上犯潮的红晕消退,呼吸也平缓下来。
医馆老大夫颤巍巍站起身,朝嵇重瞥一眼,他并不认得嵇重,只觉得此人身上煞气极重,凶得很,他提心吊胆地忙了大半夜,总算将榻上的人从鬼门关前拉回来,这才敢松口气,小心翼翼道:“这位公子已无大碍,再过个把时辰就能苏醒。”
嵇重沉了半宿的眉眼终于没那么冷硬了,他俯身摸了摸谢疏额头,动作娴熟而自然,只是眉心依旧微微蹙着。
老大夫觑着他的神色,刚落下的心又提起来,急忙解释道:“这位公子脉象虚弱,像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气,老夫只能为其退热,想彻底根治,恐怕有心无力……”
嵇重并未为难他:“能救醒已感激不尽。”
说着叫亲兵付了足够丰厚的诊金,甚至亲自送他出门,颇为客气。
老大夫这才安心,临走前忍不住又朝谢疏打量一眼,心中疑惑:相貌是世见罕有的出色,衣着也富贵,手更是养尊处优的手,这样的人家怎么会在怀胎时不好好养着?
嵇重目送老大夫离开后,转身便要进屋,廊下亲兵走过来,低声道:“世子,有消息过来,说人找到了。”
嵇重眼神微动,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喜色,当即道:“备马。”
亲兵赶紧拿了衣袍麻利地给他穿上,又去打了水来伺候他洗脸。
嵇重擦完脸,又去看了看谢疏,随后叫了个亲兵过来,吩咐道:“谢府的马车应该快到城门口了,你去接应,免得他们进来找不到人。”
孟二郎盯着他照顾谢疏盯了一夜,早已震惊不已,此刻见他又如此无微不至,连谢疏身边的下人都考虑到了,更是心惊。
嵇重又扭头看向孟二郎:“二郎,我出门一趟,你好好照顾彦知,需要办事就让我手下的人跑腿,洛阳这边形势复杂,外面有不少眼睛盯着,彦知身边,你要寸步不离。”
孟二郎郑重答应了,然而听他叫自己叫得亲切,一时震惊到恍惚。
嵇重说完便点了几个亲兵,让他们留下来照看谢疏,随后大步走下台阶,翻身上马,口中问道:“人在哪里?”
亲兵回道:“在灵广寺,他是灵广寺的主持,法号释意。”
嵇重蹙眉:“和尚?确定没找错人?”
亲兵:“应该错不了,释意出家前俗名叫茅千州,曾收过一个叫何锦的徒弟,那何锦是个走街游巷的郎中,左手末指缺了一截,跟世子说的分毫不差。”
嵇重听见“何锦”二字,神色微有不虞,问:“何锦可有下落?”
亲兵:“听说他刚离开洛阳,属下已经安排人去追了。”
嵇重拉住缰绳:“去灵广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