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芜没什么表情,转身道:“先进屋。”
温有之讷讷:“……哦。”
她把手机收起来,跟着他背影走进了屋子。
王婶早就睡了,在房子里留了一排夜灯,够黎芜自己走到衣帽间,又能进卧室。
只不过今天后面多跟了一个。
温有之摸着黑,好几次都没跟上黎芜的脚步。
她觉得这程度不用看伤。
给黎总报个竞走都能夺冠。
长廊两侧稀落的灯光分割出明暗,只有高跟鞋的声音吵得人头疼。
温有之终于忍不住了,在原本的速度上又加快了些:“您现在,是心情不好么?”
黎芜继续向前走。
“是我刚才说错话了?”
温有之也没等,接着问:“哪句?说他三十?说他没媳妇?还是说没人能镇得住他?”
大概是酒精后返劲儿地上脑,温有之举动也比往常大胆了些,一直快步跟在黎芜的身边。
说到最后,她甚至大逆不道地横在了黎芜的正前方。
看到黎芜站定不动了,温有之才缓了缓气息,咽了一口。
“——您也请回答我。”
用这样的口气跟黎总说话,大概是最后一次,但并不是第一次。
温有之不惧地仰起脸。
刚才饭桌上无缘发火的是他。
把自己拽走的是他。
让先进屋是他。
练疾走不等人的也是他。
温有之就算有再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了。
她半天没听到回复,干脆也不等,“是最后一句?对么。”
因为最后一句黎芜就没吱声了。
“像这种搞事业的人,确实很难找到能合适的。”温有之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黎总也是,以后不知道哪位中了这头奖。”
说到这,黎芜突然低下头,向前一步,问道:“你觉得哪位能中奖?”
温有之退一步,一板一眼道:“那得看黎总喜欢什么样的。”
“……”
黎芜又向前一步,像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
目光先定在温有之裸.露在外的脖颈,又向上打量了她的脸,在淡色的瞳孔上停留了好几秒,缓缓开口道:“胸大,无脑,会撒娇的。”
“……”
口味还挺独特。
温有之后知后觉明白,黎芜这是针对自己说的话,脸色涨红。
她跟着后退一步,“是我考虑不周,夏琼夏小姐不就是这样的吗?”
画展那天看到的黄花菜完美符合条件,一出声说不准还能把人嗲退三公里。
可温有之是谁,她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黎芜对她没兴趣。
而此刻,她脱口而出,仿佛这样就会收获报复一样的满足感。
黎芜微微噎了一下:“你成心气我。”
温有之:“我哪敢。”
空气寂静了几秒。
面前的姑娘气息不匀,身上还残留着零星的酒气,长发散在肩上,眼仁白的透明,看出来是真的急了。
很久没看到她这个情绪,黎芜妥协似的叹息一声,口气松了下来,问道:“倒酒、点烟,什么时候学的。”
温有之硬邦邦的,“这,用学?”
“…我该夸你一句入门很快?”
“那倒不必,我学什么不都是为了黎总。”
这话说得没问题。
如果温有之当年没来到黎铭,有些东西她一辈子也接受不到,她只需要在键盘前做一个无所畏惧的操控者,就可以万事大吉。
黎芜的僵硬了一瞬,而后点了点头。正当温有之以为他又要还嘴,他却只淡然地吐了了两个字。
“也对。”
说完他就绕开人走了。
温有之面前又变成看不见头的长廊,她站在原地发怔。
抿了抿唇,继续跟在了黎芜身后。
速度似乎放慢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至少温有之跟上不再费劲,气息也稳了。或许在别的情况下没有在这么显著的作用,但只要发起者是黎芜,就诡异般地有了平复人的功效。
年轻人脾气来得快,走得更快。
温有之在后面跟着走了一会儿,才觉出刚才那态度过分了。无论出于什么,她都不该对上司这么激进。
可又有一个声音讲:是他先惹我的。
但底气不足,被温有之忽略了。
她深呼吸了两下,试图用最短时间恢复自己,然后一会进屋想办法道歉,最好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就当刚才她梦游。
到了熟悉的位置,黎芜推门而进。
门大敞肆开,里面漆黑一片。虽然温有之常来这里,但在夜晚还是第一次,她平时没留心壁灯在哪,想等着黎芜开灯后再进去。
结果黎芜直奔沙发去了,一点这个意思都没有。
“您不开灯吗?”温有之犹豫了下。
“开夜灯,在床头抽屉里。”黎芜道。
“哦,好。”
温有之这才迈了进去,凭着记忆在找到了那盏夜灯,摁下开关,放在了茶几上。
这夜灯是复古的款式,古铜色的底座带着一层米黄色的灯罩,映出来的光也是幽暗的。
他似乎不太喜欢灯光太亮。
温有之皱了下眉。
念头一闪而过,温有之见黎芜把西服外套脱下,又披在了身上,提到:“我去拿一下热毛巾吧,这西服应该不能要了,您要是喜欢我再帮您联系定制。”
闻言,黎芜抬了眼,与她对视。
温有之稍微停了一下,反应过来对方应该在生气,不会想搭理自己。但她还是点了下头,朝着门口走去。
刚踏出夜灯能照到的范围。
黎芜把一个小盒从茶几下拿出来,在手里摆弄几秒,出声喊她:“温有之。”
她脚下一停,倏地转了过去。
她清晰地看见。
黎芜从盒里抽出一根烟,两指掐着叼进嘴,随后打火机被轻磕在桌子上。
像是检验学习成果,也像一种宣誓主权。
“——我学什么不都是为了黎总。”
“——也对。”
他神色寡淡,平静地和温有之再度对视。
“给我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