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是他最后一支箭。
若不能以此箭杀了敌人,倒下的人将是自己,所以必须好生利用。
又有人点燃了两支火把。
四支火把照亮的范围里,陈映雪累得气喘吁吁,精疲力尽的他压下双腿,以刀横在身前,俨然是防守的姿态。
他黑亮的眼珠子转个不停,既要提防魏武弦等人,也要小心随时射来的箭。
弓弩手屏息凝视,只等他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战场出现了难得的安静。
在令人不安的宁静中,有三个擅长用刀的杀手,举刀朝他无声挥去。
在他身前,魏武弦三人的刀与长戟直指他的要害。
所有人的进攻在同一时间发生,饶是少年有三头六臂,也无法从前后夹击里逃生。
杀神般的少年似乎真的累了,木然地看着魏武弦朝自己冲过来,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
难道他真的要放弃了?
谜团灌进魏武弦的脑海。
他仿佛看到了少年倒在血泊里的惨样,然而实际,那张冰霜般的脸露出了一丝笑意。
比起狰狞的怒容,眼前诡异的笑容无疑更让人感到惊诧。
魏武弦慌了,他不知少年要做什么。
少年凌厉的刀法告诉他,黑刀一旦挥动,必有人头落地。
神秘的笑容转瞬即逝,只见少年先是挥刀处理掉地的伤者,挑起两瓢血水混淆了魏武弦的视线,在所有人错愕的瞬间,他弯曲的双腿猛地打直,整个人腾空而起。
这次,他没有冲向迎面而来的魏武弦,也不是为了避开身后的刀刃,而是朝右斜跳,无声息地冲往弓弩手所在的隐秘角落。
“保护良飞。”魏武弦收回刀,冲黑暗里的某个方位大吼。
他明白了,少年知道威胁最大的是暗箭,方才是在辨别弓弩手的位置。
可惜太迟了,那叫做李良飞的弓弩手只来得及朝前胡乱射出一箭,一柄狭长的刀就从他的下巴刺入,穿透他的舌头和颌。
魏武弦赶过去的时候,只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部下。
保护他的王猛和陈信也死了,两颗切口平滑的脑袋落在血泊里,眼睛睁得大大的。
临死,他们都没看清敌人是怎么偷袭得手的。
地还有半截箭,箭镞不知所踪,只剩下三尺长的箭尾。
魏武弦蹲在沙地,捡起箭尾,看到一条断断续续的血迹向城外延伸出去。
“他中箭了,追!”魏武弦站起来,厉声下达了命令。
站在他身后的五个属下一动不动。
“怎么?你们想违抗军令?”
“属下不敢,只是……”一个手持长戟的杀手扫视地的尸体,吞吞吐吐道,“大人,即便追他,又能如何?”
弹指的功夫里,七个名军中精锐丧命于此。
倒在地的尸体仍在流血,鲜血泊泊流出,浇灌到四周干裂的土地里。
魏武弦一手握住窄弧刀,一手捏紧了箭杆:“你们给我听好了,将军的命令是:若不能杀掉他,便派人追杀我们。”
五人骇然,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将军的作风他们是清楚的,那个笑面虎说的做,便做得到。
另一种恐惧压在他们心头。
魏武弦见五人不说话,稍稍缓和了态度,柔声说:“眼下他负了伤,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若能杀了他,你我升官进爵。若不能,回去也是死,甚至连累家人,是进是退,自作决定吧。”
五人互视一眼,很快达成了一致决定,拱手抱拳低喊:“全听大人差遣。”
魏武弦手一用力,箭杆被捏成数段,提刀指向少年逃窜的方向:“追。”
沙地的血迹并不明显,肉眼本就难以察觉,加狂风大作,血水很容易被吹来的风沙掩盖。
魏武弦带人拿着火把,跟着断断续续的血迹好不容易追到了城中的树林里。
林中有一条宽阔的官道。
血迹在官道延伸了一段距离,到了两棵老槐树下,忽然消失不见。
几人在四处仔细搜寻,没有发现可疑的线索,仿佛少年插翅而飞。
“看来他是发现我们了,不过他能走的路,只有眼前这一条,就往这条路追。”魏武弦朝五个属下小声嘱咐,令他们并作一排,沿着官道警惕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