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匆匆来报,说公子终于醒了。
元筝喜极而泣:“我去看看。”
可那下仆抱歉地摇头道:“公子此时不能陷入大喜大悲。若是见到了姑娘,恐怕会刺激到公子。”
元筝指尖一颤,谢昭的伤势竟然严重到如此程度?
谢昭的院子向来对她敞开,任她随时出入。这是她第一次被拒之门外,心中竟是说不出是何滋味。
侍女福身道:“奴婢去帮姑娘看看?”
元筝点了点头,焦灼地在屋里等待着。因为实在焦急,她忍不住在屋里转起了圈。
可她等了好久好久,把屋里每条砖缝都数了两遍,还是没等到任何消息。
在这样漫长的等待中,惶恐感觉油然而生,她不由得开始回忆起了近来的一点一滴。
自失忆后,这里便是她唯一待过的地方。不可否认的是,这院里所有人都对她很好很好。
万事打理得井井有条的长林,温柔耐心还有点小胆小的侍女,一见到她便耐心打着招呼的花匠……其中最深刻的,当然是谢昭了。
谢昭的好是潜移默化的,润物细无声。他会渗透于你生活的方方面面,让你情不自禁地对他心起依赖。
也许平常不会注意到什么,但是当这一切在突然之间消失,你才会发现有多重要——
原来已经不知不觉间戒不掉了。
谢昭真的会死吗?只是这样一想,就让元筝喘不过气来。
她不能接受这个结果。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是曾经救自己出火场的英雄,是与自己谈心聊话的知己。
倘若真是因为自己而死,那便是让元筝这辈子都活在愧疚中,永远都忘不了他。
于是元筝再也静不下心了,她拿出佛经一字字抄写着。每写一个字,都在心中为谢昭祈福一句。
临近晌午,侍女终于回来了,说公子又陷入了昏迷。卢大夫说,他也不知谢昭还能不能醒来……
元筝的笔倏然间掉落于桌上,勾出了乌黑的墨迹。两行清泪忍不住自她眼角划过,沾湿了鬓发。
她开始无比期待着能够见谢昭一面。
但是这一等便足足等了三日。
在这三日里,众人的想法千回百转。起先还有些人想着,若是谢昭病好,还得承他们一份情,所以特意来谢昭院里转转。
可听到里间里渐渐虚弱的咳嗽声,他们终于还是坚持不住了。随口找个理由告退后,转身匆匆去了谢怀远院里。
来的人一天比一天少,待的时间一天比一天短。最后,这些名义上的谢昭亲戚,竟是没有一个坚持过三天。
与这死气沉沉的世子院相反,谢怀远院里整整三夜通宵欢饮,众人欢歌笑语,觥筹交错。
第三天晚上,长林掀开帘子看了眼屋外,见只余一地的空椅子,再无一人等待。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又折返回去躬身道:“世子,再没有一个人了。”
不同于长林感慨不已,谢昭的表情纹丝未变,只是淡淡示意长林继续。
于是长林开始一一细数:“谢侯爷与谢夫人从一开始都没来,谢二公子只在第一天待了片刻,谢三老爷待至第二日下午……”
“谢二叔暗中送来了上好的人参,但也随大流去了谢二公子院中短坐。谢小郎虽然一直念着要见世子,但争不过他父亲谢三舅,被强硬捆回去了……”
这些都是长林借由端茶递水的工夫,暗中观察记下来的。他身为这世子院的管家,最大的特长便是记忆力很好,哪怕不用纸笔辅助记载,也从不会出错。
这些话未免有些让人战栗。谢昭虽然三天内闭门不出,但这院里的边边角角却都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只能按照他制定好的方向行进。
谢昭漫不经心地听着,翻看着一张明黄色的纸张。
红章盖于纸上的同时,他清冽的声音响起,像是在做着最终宣判:“收网吧。”
“是。”长林躬身答道,退了出去。
抬头望望满天繁星,长林抖掉身上霜气,迈着沉沉步子走远。他知晓,未来会发生一场巨大的震荡,甚至波及的范围不仅仅是这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