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布朗尼上为什么会洒可可粉。
杜窈一口气喘岔,嗓子发痒。捂住嘴,便断断续续地咳起来。
余光见桌上有水,就想去找个杯子。
不待转身,旁边就递来一杯水。骨节分明的一只手,无名指一圈素银戒指。
半月前,她心里夸过他手好看。
这会,恨不得把先前的自己按进水杯里,洗一洗眼睛。
杜窈接过玻璃杯,沉甸甸,里头半杯水打了个旋,差点泼洒出去。
存心膈应他。杜窈:“谢谢您。”
咬字清晰,尤其是最后的韵母,客客气气的阴阳怪调。
把他递来的水搁下,重新倒一杯。
再转身,程京闻原是定定思量的眼神,倏地恍然大悟。
“不客气。”他接道。
散漫的眉眼一挑,轻哂:“是要我这样答,对吧?”
杜窈一口水未咽下,不尴不尬地噎在了喉头,乌亮的杏眼直直瞪向他片刻。
“是,”她没好气,“谢谢配合。”
程京闻嗤笑:“还装?”
他人生得高,与她说话是低下头的,这会冷淡的笑一笑,更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杜窈十分讨厌这幅模样。
何况,程京闻的迫近叫她不由往后退,腰撞在桌边,膝盖蹭上西装裤,几乎被圈锢在一个极小的暧昧范围里。
苦艾醇郁的气息环萦,又如影随形地提醒她半月前乌龙似的心动。
杜窈伸手推他:“装什么了?”
程京闻没说话,捉住了她的手腕。
狭长的眼一眯,唇角扯了扯,似乎在无声地笑她还有心思演下去。
程京闻的手很凉,指腹一层薄薄的茧。刚碰上软嫩的肌肤,便被她触电似的打开。
“离我远点。”杜窈警告。
又有些担忧地往四周看,所幸是会场最角落的地方,暂时没有人注意。
程京闻慢慢收回手,抄在口袋里。
本就很淡的笑,更浅几分。眼底空旷,平静地注视她:“这么怕?”
不待杜窈开口,手机叮铃铃地响起来,看一眼联系人,是孟砚白——估计想起要找她了。杜窈便没再和程京闻扯下去,拢住话筒,走到一边。
“你在哪?”他问。
杜窈:“已经在二楼了,没见到你人。”
“我在乐队左边的柱子下。”
杜窈:“来了。”
她挂掉电话,转身。
餐台边上,已经空荡荡没有人了。
杜窈心里松一口气。
以前没有几个人知道的关系,现在更不需要被人知道。
她这么想,也这么说给自己听。
暌违四年的重逢,比无数预计里的每一种都要平淡。
提不起一点激烈的情绪,再重翻旧事也觉得幼稚无趣。存于脑海里的怨怼,演练几十遍愤怒的质问,在见到程京闻的一刻也全都云散烟消。
好像已经不至于了。
他名利双收,杜窈也在自己的人生轨道里走下去,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
没必要破坏。
背景里的管弦乐声变得轻松明快,杜窈却有些无端的茫然。
原地站定一会,往乐队的方向走。
-
没找见孟砚白,倒先碰见了周绿。
身边簇拥一堆男女,正围在一块说话。
“哎绿绿,”里面一个女人笑容揶揄,“听说你最近去拍戏了——你们家程老板终于舍得放你出来了?”
周绿捋捋头发,搡她。脸上却挂着笑:“什么你们家,你别胡说八道。”
“本来就是,”女人说,“这么几年,身边就你一个,早晚的事。”
周绿笑容更盛,推了推她。
女人小声:“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给你名分。这么吊着,真是……”
周绿笑容顿时淡了许多:“这样够了。”
边上有人替她抱不平:“什么嘛,绿姐你也太委屈了。不就是一个白月光,男人见异思迁很快的——”
“够了!”
周绿有些生气。
但很快平复下来,“你们知道,他对名分这事很敏感,我不强求。”
周围人唏嘘一片。
“绿姐,你就是人太好了。”
“好了,”周绿止住他们的话,“我还要还给他东西,先走了。”
没了主角,人群一哄而散。
杜窈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便顺带在一旁听了全程。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的感觉,像一股气闷在胸腔,不舒服。
正出神,肩膀被人碰一下。
吓了一跳,转头,孟砚白正笑着望她。
“做什么亏心事了?”
“这话该我问你吧,”杜窈迅速调整了情绪,“艺术熏陶?”
孟砚白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窘迫,“怕你不乐意来,只好少说了半句。楼下确实是展,但上面是成悦的慈善晚会。”
杜窈哼了一声。
“还有没有瞒我的?如实招来。”
这其实只是玩笑话。
但孟砚白真像被她说中了,右手拳到嘴边,咳嗽一声:“……确实有。”
杜窈瞪大了眼睛:“好哇,还有什么?”
孟砚白:“我把你一件作品交去拍卖了。”
“就这。我还以为……”
杜窈忽地心里涌上不妙的预感。
当时签约正时,所有作品的售卖权都是给公司,卖给谁,怎么卖,她一概不管。
但是今天程京闻在,有一件衣服万万不可以出现。
她急急问:“哪件?”
孟砚白:“那件西装,‘做梦’。”
晴、空、霹、雳。
杜窈脑子嗡一声,几乎要晕倒。真是与上京水土不服,气场相冲,事事都不顺。
“怎么是这件?”
早期的作品,完全比不上现在的。
孟砚白笑:“特别。”
听起来是一个很敷衍的答案。杜窈蹙了蹙眉,不甚理解地仰头:“什么啊。”
孟砚白摇了摇头,“结束了再告诉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