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风杨柳欲青青的时节,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今年的早春似乎比往年暖和些,纵然如此,清晨推开窗,凉气依旧扑面,叫人忍不住缩了脖子。
一支细长青翠的竹竿伸将出来,挑了个半大不大的精致鸟笼,斜斜地挂在了窗前,笼里一只羽毛五彩鲜艳的鹦鹉正歪着脑袋,似是还未睡醒,懒懒恹恹。
“傲雪又使坏了。”女人温温婉婉的声音传出了窗,带着一丝慵懒,“你自己还冷的缩脖子呢,倒叫喜哥出去受冻了。”
被唤作傲雪的婢女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奴婢这不看它整日闷在屋里,怕它闷坏了嘛。”
喜哥扬起脖子狠狠叫了一声,似是抗议。姑娘们都笑了,屋子里一时间热闹了起来。
傲雪从窗边退了回来,这厢暗香已经为衣着华贵的贵女梳好了发髻,照旧盘了上去,插了几支累丝金簪。
镜里的人儿娇艳昳丽,纵然今年已二十有五,却是从小养在深闺里,依旧像个未经人事的少女。
而她的同龄姐妹却早就嫁人生子,被家庭琐事磋磨。
“小姐可是起来了?早膳已经备好,夫人在侯着了。”
刘嬷嬷伸着头在院口喊了声,是平成王妃派来传话的。
在王府,像刘嬷嬷,疏影四人这样的心腹,都是按着寻常人家的叫法,以“老爷”“夫人”“小姐”称呼王爷王妃和傅昭岚这个小郡主,是亲近人的叫法,算不得不规矩。
“嬷嬷先去,小姐这就来。”
疏影应了声,跟着傲雪暗香一同伺候小姐出门,手里塞了暖炉,身上披了大氅,三人手脚麻利,细心缜密,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无一不周全周到。
傅昭岚神色淡然,早已习以为常。
临出门前,傅昭岚侧首,对留在衾寒居的傲雪道:“若是凌霜回来,叫她不必着急我,先好好休息。”
傲雪喏声称是:“属下明白。”
傅昭岚这才点了头,带着一众侍从赶往芳华居。
平成王与夫人恩爱,并无妾室,夫人又是个体弱多病的病西施,以至子嗣稀薄,夫人三十余岁才高龄怀了傅昭岚,自然疼之爱之,百般呵护。吃穿住行,不亚于宫中金枝玉叶。
“母亲。”傅昭岚弯腰施了礼,便直奔林王妃身边,乖巧地坐了下来。
林王妃虽简朴,早膳也差不哪里去,糯米糕,金丝卷,红糖糍粑,酥油饼,拼碟小菜……
粥也分甜口,咸口,原香……
香气四溢,令人食欲大开。
自打看见傅昭岚第一眼,傅夫人脸上的笑就没断过,眼里满是疼爱。
捏捏女儿小脸,摸摸女儿的发髻,二十好几的大姑娘在林王妃身边还被当个小孩,林王妃关怀道:“早晨还凉着呢,可要多穿些。”
“女儿省得。”
傅昭岚接过刘嬷嬷盛好的红枣梗米粥,舀了一小口送进嘴里,又问。
“父亲呢?怎么没来一同用膳?“
“他呀,一大早就让梁大人喊去了。这几天总也不见人,神神秘秘。”
梁大人是御史台左都御史,和父亲平成王是莫逆之交,关系好的很。
傅昭岚点点头,算算日子,该是左丞叛国案了断的日子了。左右不过全家抄斩,不株连九族就算好的了。
想到这里,傅昭岚不免暗觉讽刺,左丞虽然人不怎么样,也算是为圣上鞍前马后这么些年,说撸便撸了。叛国?怕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况那人还是圣上。
敛去眸中轻蔑之色,傅昭岚仰脸,岔开了话题:“女儿想着年关时几匹御赐的料子还没动,不如拿来裁几件春衣。那匹湖蓝色织锦,女儿甚是喜欢,想着先拿给母亲裁一件春衣,开春时正好能穿。”
林王妃眉开眼笑,自是连声道好。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叫为父听听,也跟着乐呵乐呵。”
男人宽厚洪亮的声音传来,满屋的人皆郑重收敛起来,整齐划一地行礼:“老爷贵安。”
傅昭岚也站了起来,躬身行礼:“请父亲安。”
平成王摆摆手,大步迈了过来,随意往林王妃身边一坐:“不用多礼,都下去吧。”
侍从们知道王爷不喜太多人在身边伺候,便一个个退了下去,只留了林王妃和郡主身边的亲近人。
“可用过早膳了?梁大人不会连顿饭都管不起吧?”林王妃打趣。
“用过了用过了,不过夫人若是想要傅某陪同,傅某也不是不可以再用一次。”平成王笑意盈盈,完全没了平日不苟言笑严肃之色。
“谁要你陪,哪凉快哪待着去!”
夫人娇斥,王爷玩笑,一派恩爱和谐气氛,傅昭岚唇角含笑,他家王爷王妃一把年纪了仍然恩恩爱爱,他早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