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应是陈公台的计谋,谎称虞璟然来援,以此振奋军心,警告世家,想要为平城再拖延一点时间。”
“此计风险颇大,真相一旦泄露,就会遭遇反噬,反倒会让平城迅速混乱起来。”
辛泽轻轻一笑,双眼闪过一丝亮光:“陈公台既行此险计,便说明,虞芒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或许两日之内就要撒手人寰了。”
秦毅闻言,心下一松,亦露出了笑容。
“王将军还是没有消息传来吗?”
“未有。”
“昨夜我观西面火起,便知王将军那边有失。”辛泽叹息一声,“至今未有消息传来,又见邺城援军赶到,只怕王将军已是遭遇不测。”
“程度此人,善守而不善攻,定是想不出‘火计’这绝妙的办法,恐有他人在背后指点。但我并未听闻虞芒麾下还有其他善谋之人,平城这边许是还有变数。”
“明日平城必然士气正胜,我们避其锋芒,待后日再去袭击邺城援军。若是能一举覆灭之,就可宣扬‘渝州大公子已死’,动摇平城人心;若陈公台遣兵来助,形势威猛,我们便放援军入城,‘大公子来援’的谣言亦不攻自破。”
“嗯……也要防备陈公台趁着平城士气正胜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子骁,营中还须加强戒备,近日就要辛苦你多加警惕了。”
“若陈公台派军来攻,邺城援军十有八九会与他们两面夹击,届时子骁见势而为,尽量保存我军实力。”
“先生放心,末将知晓了。有先生妙计,何愁平城不破!”秦毅连连点点头,欣喜不已,“先生,明日还继续多燃兵灶吗?”
“自然,还是营造出两万兵力的假象即可,再多就要被那陈公台发现破绽了。”
送走了秦毅,辛泽的心中却仍有疑虑。
谋士布局,向来是建立在足够的信息基础之上的,根据情势、地形、天气、敌我力量对比、敌方谋士性格等等方面来调整计策。
如今他对程度背后那人全无了解,连名字也不曾知晓,没有办法制定专门的策略,只能以常理推之。
可谋士偏偏就是最不能以常理度之的那群人。
“无奈啊……”
辛泽又叹了口气,重新执起蘸了墨水的毛笔,伏于案前继续处理军中事务。
希望一切事情,都能如自己所料的那般发展吧。
……
夜里,陈裕忧心而不能入眠,辗转反侧直到天亮。
因为战事紧急,他并未回府休息,而是宿在了城门旁边的一家民宿里。
想起重病在床的主公,又想起渝州的死局,陈裕心中难过,不禁掩面而泣,却不敢哭出声来,只是无语凝噎。
若大公子当真在平城,此刻的局面就不会坏到无可挽救的地步,只可惜因内宅腌攒事而父子离心,大公子出走,只剩下仅有十岁的二公子留在主公身边。
他昨日谎称大公子来援,只希望鼓舞士气,镇住城内那些生了二心的世家大族。此计只可稳住一时,待谎言破后,平城必然上下动摇,他陈裕也会尽失信用。
无论如何,能拖延一时便拖延一时,至少能让主公安稳离去。待城破之日,他陈裕也不惜这一条性命,不过是到地下继续追随主公罢了。
陈裕打理好了自己的心情,擦干眼泪,对着铜镜整理仪容,待完全看不出悲伤的样子后,这才带着从容的微笑走出房门,仿佛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
刚走两步,就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坐在门前的台阶之上,听到动静后立刻焦急地跑过来,跑到一半才想起行礼,学着大人的样子拱手道:“陈功曹,兄长真得回来了吗?”
看着乖巧的二公子,陈裕心中有了些安慰。他不愿意让年幼的二公子担心,但二公子身为主公之子,有些事情必须得知晓:“二公子进来说话。”
院落的大门已经因为守城而拆掉了,他将虞瑾带进房中,掩好门扉,这才面带严肃地说:“大公子远在阳关,即使有意回来,也极有可能陨落途中。昨日我言‘大公子来援’,不过是权宜之计。”
虞瑾脸上的期待之色消失不见,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破灭了个干净,眼里蓄满泪水:“是我无用,帮不到爹亲,还累兄长远走。”
“二公子,今日黄昏,当是我军士气仍在,而敌军最为懈怠之时,我会遣刘将军出城引兵击之。敌军有两万之数,虽不能克敌,但能趁机消耗敌军也算好事。”
“此战之后,谎言必破,平城定然军心动摇,无再战之力,能否重整旗鼓就要看二公子你了。”
虞瑾心中惶恐,却明白已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咬牙应声:“我……我会从陈功曹之言!”
即使知道二公子出面也是效果甚微,毕竟年幼,但陈裕还是安慰了对方一番。
其实想想,大公子在外也并非全然是坏事,至少主公的血脉不会就此断绝。
陈裕带着二公子走上城墙,望着城下每日准时前来叫骂的兵卒这般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