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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薇望着三哥消失的那段花径。

“他唱得真好……可惜一句也听不懂。”

我翻译给她。

“这歌词很伤感啊,他干么偏要唱一首讲失恋的歌呢?”

“你因为人家是老头子,就不准人家失恋了么?”我笑着说,“这是非常出名的一支布依民歌,男女老幼,人人都会唱。”

她微笑着看了我一眼。

“你也会吗?你不是号称布依人,布依风俗样样精通的?”

我不答言,拣起顺风吹落到石栏杆上的一片树叶。那树叶长长扁扁,一头尖,很象我们渡河曾坐过的那条独木舟。我用指尖轻捏住两头,横放在唇间,调匀呼吸,吹起那支三哥刚才唱过,而我从小就听熟唱惯了的歌调。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发觉,这支曾经被我认为十分老土的山歌竟是这样的动人——

风吹木叶对对梭,送哥送到对门坡……

我很久很久不曾吹过木叶了,起先有些生涩,慢慢寻找感觉。

每片树叶都独一无二,每片树叶吹出的调儿也都独一无二。就象……每一次恋爱,和每一种爱情。

这一片,尤其薄,尤其脆,吹时不得不多加小心;叶面又长满细针样的绒毛,刚吹一会儿嘴唇就割得火辣辣的痛。偏偏它的音色却美得出奇,美得不可思议。高处高,低处低,高处悠游于九天,低处跌落于九泉。有时如此艰难,象在峭壁上攀爬,就那么细若游丝的一根线牵着你,吊着你,可顶上有风光无限,让你拼了残生也要登上去,哪怕它已被一刀斩断,只要还没有落到地面,只要还没有粉身碎骨,也要抓着空气拼命往上攀……

就那么不可理喻。就那么心醉神痴,消魂荡魄。不愿停歇,不忍放手——

今日隔了一张纸,明日隔了万重坡……

我望着远处的神水河,半边山,一声,一声的吹啊吹。

母亲教我唱的歌,父亲教我吹的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