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乡村的初秋,夜晚逐渐有下凉的趋势,我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
我知道,大户人家的闺阁千金,是不被允许单独出门的,这有违礼数,在那个伸手一抹黑的“家里”,我不可能蠢到没有站稳脚跟,就把所有人视作无物。我的“装病”,并不能撑多久,想起余嬷嬷探究的目光,我不得不铤而走险,今晚,便是拜会故人,拜别恩人。
是的,我在赌,赌余嬷嬷是否会视若无睹,更多的,是我并不清楚,她是谁的人,会否对我好?
张妈妈向来是个严厉且神秘的人。因她周身透露着不怒自威的气度,因而对她的传言又多了几分。诸如告老还乡颐养天年的宫中嬷嬷、将门候府的教养使女等。但她充耳不闻,即使有不利于自身的污言秽语,张妈妈也一概置之不理,是以,我对她多了一份敬重,若是回家之后,有她襄助,又有何惧?
然而她关门闭户的举动,又不禁让我无限忐忑,对于是否能够说动她,我实在没有一丝把握。
张妈妈虽然鲜少与人来往,但因她与周围相邻的不同,故而对于去她家的路,我烂熟于心。从房间后窗,到院子偏门,左转后过一片芭蕉林,再往上行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便可抵达张妈妈的小屋。这一片芭蕉林尤为繁盛,间或有成熟的芭蕉,飘着淡淡清香,我摸索着往前走,耳边不时还有些许蜜蜂环绕,我一笑,原来是盛开的芭蕉花掉落到地上,蜜蜂们不舍,于夜间时分,亦是忙忙碌碌,采花酿蜜。
等等,这味道不对,芭蕉凑近了闻是浓郁的,却如何会有一种,一种......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我警觉地直起身子,倏然睁大了眼,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我迅速地朝前跑了几步,出了芭蕉林,那打斗的声音便清晰了不少。我疾步上前,脑海中不断思考着,声音正是从张妈妈家传出来的,我一介女流,不会功夫,身边没有旁人,现下上去无异于自寻死路,且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尚未弄明。是否该去寻找一些嬷嬷家丁还有邻居,可未容我下决定,那打斗声戛然而止,随后,张妈妈的屋门里走出几个人影,因在夜间,距离较远,我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根据声音分辨出是几个男子。那带头的吩咐道:“你们几个四处查看,务必找出她的同谋!”
“是!”但闻得一声应答,那几人便四散开去。我心如擂鼓,捂住自己的嘴,缓缓地往后退了几步,退回芭蕉林去,将自己尽量隐匿于黑暗之中。不论那些人是何目的,只要发现了我,必然会生了杀意。
我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呼吸,仍旧感觉心跳得极快。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晚膳过度吹风,竟真的发起汗来。那几人搜寻无果,带着不甘与不愿先行走了。我摸了摸自己跳动频率过快的心脏,仍是不敢往前去。或许是多疑,也或许是保险,又在原地等待了小会。直到确信那些人再也不会回来,我才一鼓作气,跑向张妈妈的院子。
院中一片狼藉,农家寻常用的东西四散开来,浓烈的血腥气熏得我几欲反胃,我强忍着周身的不适,用脚一一踢了踢院中四仰八叉躺着的几个男人,感觉到他们身体的僵硬,这才哆哆嗦嗦跑向院墙边横躺着的张妈妈身边。
“张妈妈,张妈妈.......”我小声地呼唤着她。
张妈妈浑身是血,原本梳得一丝不乱的发髻散乱不堪,光洁秀丽的额头上,一个偌大的血窟窿,此时正不住往外冒着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