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籽冬笋、灌焖鱼唇、金菇掐菜……我看着桌上一道又一道明艳动人的菜色，着实吓了一跳。饶是见过无数珍馐佳肴，也不过梦里而寻，何况是向来粗茶淡饭的我和翠歌呢？再者往日院子大都只翠歌与我相依为命，于衣食住行的规矩上，也不甚在意。偶有张妈妈提点时，便做做样子，余下时光，主仆俩关了门闭了窗，谁能看得着？小丫头立马便有些站不住。

余嬷嬷立于一侧，一双精光的眼此时微微低着，叫人看不出表情。桌案的两端另有两名嬷嬷，依旧是规规矩矩站着，眼角余光中投射出翠歌的样子，带了轻蔑嘲意。我心里微微泛酸，我这个名义上的小姐，看起来，果真不怎么受待见呢！

宫斗剧宅斗文以往也看了不少，不说深谙其道，起码也懂得，下人们有无尊严，取决于主子是否受宠。眼下我无权做主，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对这个“家”，也是时候多做打算了！

“嬷嬷，我饿了，布菜吧！”

翠歌身子一动，却见余嬷嬷应了一声“是”，我右边的嬷嬷便开始行动起来。当那嬷嬷将第一道菜布好的时候，翠歌欲言又止，终是在我的示意下，静静站着，带了些许不安，还有，不解。

余嬷嬷始终纹丝不动的站着，然而我知道，打从她踏进门那一刻开始，我的一举一动，皆在她的监视之中。而我的所作所为，待到回府，她必然会一五一十地禀报给她的主子，将军府的女主人，我的母亲。都说母亲是最心疼自己子女的，我不禁对我的“母亲”产生了一丝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放任自己的女儿，在小小的年纪，去到荒芜萧条之地，自生自灭般的活着。

在她人微不可见的注视里，我轻微叹了口气，按照余嬷嬷的意指，完成了有生以来吃得最繁杂最耗时的午膳。

之后便是小睡。因我刻意坚持，习惯了翠歌伺候，余嬷嬷倒是也没有勉强，带了其余嬷嬷转身离去。

我躺上床榻，假寐。翠歌见其余人果真走了，这才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道：“小姐，您为什么要阻止奴婢？”语气中尽是不满，不住咕哝：“这余嬷嬷胆子也太大了，竟是不顾小姐喜好。小姐您也是，明明不爱吃虾籽，为什么也不说啊！”

对着她的小性子，我颇有些哭笑不得，我摇摇头，本也不打算从她嘴里能够得到什么好话来，不想竟是这样编排了别人，顺带还把我带了进去。可这性子，单单就我而言无可厚非，回了那府中，便是不能被容的吧！

于是我板着脸说道：“主子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非议！翠歌，你记住，从今往后，你我不是两个人，咱们得按照规矩来。余嬷嬷奉了谁的旨，我心知肚明，难道你连一丝察觉也无？记住张妈妈的话，万事规行矩步，谨言慎行，否则一旦出了事，怕是我也保不住你！”

我从未用那样严厉语气对翠歌说过话，小丫头立时有些懵，过半天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既然那将军府像是豺狼虎豹，我们为什么还要回去？小姐，我们在这里过简单的日子，不好么？”

我苦笑：“我们都别无选择。”是的，别无选择，谁让我是将军府的小姐，谁叫她是被贩卖的奴婢？

“或者……”我想了想，以翠歌的性子，心直口快，怕是要吃许多的亏。我试探地说道：“你暂且忍上一忍，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求个恩典，赎出你的卖身契，放你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