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诗韫顿住。
皑皑白雪地,宋衡踏着琼浆碎玉而来,风华依旧不减当年,她的记忆也不由得回到了从前。
同是在一个大雪铺地的日子里,她挺着即将临盆的大肚子跪在地上,苦苦肯求宋衡放她二哥一条生路。
然而宋衡却弯下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铁钳般的凉手捏着她的下颌抬向他,报复似的说:“梁诗韫,我就喜欢看你跪在地上仰望我的样子,打断你的傲骨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情。”
她在雪地里跪了足足三个时辰,直到落红染遍了她身下的白雪……
之后,她九死一生的产下一对双生子。
醒来后,等她的却是二哥在牢里畏罪自杀的消息。
当年,要不是她二哥带兵逼宫,逼官家立了宋衡为储君,再动用梁家的势力拥立宋衡登基,宋衡又怎么可能坐上皇位。
谁知,宋衡坐稳皇位后,第一个铲除的竟然就是她的二哥。
往事如潮水席卷而来,膝盖上钻心的疼痛似乎犹在,心里的恨意瞬间发酵,梁诗韫粉拳紧握,咬牙盯着宋衡。
宋衡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有道视线似乎在盯着自己,抬头望去,只见正前方的道路上站着一女子。
古寺幽幽,苍柏掩翳,那女子长身玉立在皑皑白雪地里,轻风拂动着她浅蓝色的细褶裙角,那巫山一段云的身姿,似柳娇,似花柔,形夸骨佳,娉娉婷婷,宛如一幅浑然天成的水墨画,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倩影。
心瞬间被狂喜淹没。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重生了,而梁诗韫果然也还活着。
太好了,一切还来得及挽回。
他的生母是歌姬,他注定做不上那个至高无比的位置,父皇不宠他,宫里的那些人就对他拜高踩低,连宫外的人都瞧他不起。他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山帮他,于是他就把目标锁定在梁家的嫡女梁诗韫身上。
梁诗韫是京师里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可他几次三番地想惹她注意,她却从未把他放在眼里。
于是他花光了全部家当,托人去南蛮之地买来一对情人蛊。既然她眼里没有他,那他就用情人蛊控制她,让她从此以后,眼里只有他。
梁诗韫被种下情人蛊后,眼里确实只有他。她爱他爱的死心塌地,他却觉得索然无味起来。利用完梁家之后,便将她冷落在一边不管不问。
直到梁诗韫死,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爱她的。
他之前所做的种种只不过是他可怜的自卑心在作祟,他剪断她的双翼,折了她的傲骨,只是从心底里害怕她离开他,瞧不起他。
哪怕她身体里已经有了情人蛊,他在她面前依旧自卑的不敢言爱。
如今,老天既然又给了他一次生命,他决定这一世,要靠自己的能力和真心让梁诗韫重新爱上他。
他迫不及待地赶过来,就是为了阻止梁若雪给梁诗韫下蛊。
但见梁诗韫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他,宋衡心里忍不住咯噔一沉。
难道还是来晚了一步,情人蛊已种下?
没关系,有没有情人蛊这一世他都会真心待她的。
他举步,迫不及待地朝着梁诗韫快步走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容颜,宋衡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急切地朝梁诗韫伸出手。
这一世,来换他先拥抱她。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响起。
宋衡只觉得自己的半边脸都木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薄怒满面的女子,神思有些发懵。
“登徒子!”
梁诗韫忙双手护住胸前,美眸充满戒备的瞪着他。
“……”
宋衡渐渐回转,反应过来梁诗韫好像把他当做了轻薄之人。
这也就是说,情人蛊并未种下。
宋衡半是庆幸半是认真地解释道:“小娘子,你误会了,我不是登徒子。”
梁诗韫柳眉倒竖:“你我明明素不相识,却老远扑上来伸手就要,就要……轻薄我,还说不是登徒子。”
宋衡一时哑口无言,他确实想要拥抱她,但不是为了轻薄她啊。
可这时的他虽同梁诗韫有过几次相遇,但梁诗韫从未同他说过话,在梁诗韫眼里,他们确实“素不相识”。
重生一场,初次“相识”,他可不想在梁诗韫眼里落下个“登徒子”的恶名。
“我不是登徒子,真的,你相信我……”宋衡生怕梁诗韫不相信他,急切地向梁诗韫靠近了一步,梁诗韫似是被吓着了一般,竟向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一张粉白珠圆的小脸怯怯地看着他,似嗔似怒。
“……”
宋衡也没想到这一世的梁诗韫这么的弱不禁风,竟然站都站不稳,刚要递手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