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狗子,终于追上你了。谢天谢……啊!”
辜小姐好不容易一个箭步追上金毛,正要弯腰去捡它的狗链,余光却见斜刺里忽然飞出一辆疾驰的自行车,直冲大狗撞来。
辜小姐想都不想,弯腰纵身上前挡在了狗狗面前。
那个骑车的年轻人吓得猛然扭转车把,拐到了一边的草坡上。
可巧那草丛是个极陡峭的斜坡,还沟壑纵横,埋着几块大个头的碎石。
那人扭了几下车把,不知为何没刹住车,居然东倒西歪冲着草坡下的人工湖栽去。
只听一声短暂尖利的“啊”之后,就是一声沉闷的“噗通”——那年轻人连人带车一头栽进了湖水里。
他在湖面挣扎着刚露出头颈,却又迅速沉了下去。
看情形,这倒霉蛋恐怕不会游泳。
这面人工湖因形似月牙,所以当地人都称它为月湖。
月湖最著名的传说,就是有一年湖心处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但是当时并没有任何龙卷风等强对流天气。
辜小姐自小在这座公园旁长大,对月湖熟悉得很,知道这湖看着清浅,其实凶险。
因为湖岸处几乎没有缓坡,一下水就是三米以上深度,非常容易让人溺水。
辜小姐外套都来不及脱,只丢下手机钥匙,便跳进湖里,奋力朝着年轻人游去。
比尔早发现了身后的境况,牵着狗就狂奔而来。
他这会儿也顾不上躲避本森这个大杀器了。
本森鼻孔朝天哼了他一声“算你还有人性“,就坐在岸边好整以暇地打开手机摄像头,用油管网直播起湖中的救人热况来。
比尔和本森这二B倒是都不担心辜小姐。
做为十项全能的华裔孩子,除了数理化顶呱呱,辜小姐还自中学起就是游泳小健将,浪里小白条。当然,钢琴、小提琴这样的西洋乐器,辜小姐自然也是马马虎虎都会的。
身在美帝的华裔孩子嘛,全都是爸妈嘴里别人家的孩子。
可是,此时湖中的辜小姐却异状连连。
她奋力游了几下后,忽然转为面朝上仰泳姿势,而且眼神飘忽迷离,双臂伸展静停在身体两侧,头颅后仰,整个人诡异地逆着湖波朝湖心处飘去了。
本森诧异不已,当即朝月湖大声喊着辜小姐的中文名字。
“宝雁!”
比尔则大喊辜小姐的英文名字:“邦妮!”
就连金毛狗狗的喉咙里都开始发出低沉的呼呼噜噜的吼声。
它前爪紧紧扒着草地微微伏低肩部,做出了攻击状。
看着湖中越来越远的辜小姐,医生的本能让比尔立马想到,也许是邦妮入水受凉了,然后引起腿部抽筋,毕竟这是冬日的冷湖。
又或许是她游得太猛,晕眩脱力,啊,不会是突发性的心脑血管疾病吧……
比尔紧张起来,开始脱自己的厚外套。
忽然,就在两人刚开始觉察不对时,辜小姐身边猛地荡起阵阵涟漪。
她的黑发也像被一股疾风骤然扫过,披散开来,在其脑后密密铺了一层在水面上,宛如黑藻一般。可此时整个岸边及湖面,哪里又有一丝风呢?
就在比尔心念电转,本森预感不详之时,辜小姐又像被什么东西大力抽打了一下,立在湖水中陀螺一般旋转起来。
她伸展的双臂就像直升机的螺旋桨,在湖面掀着水花慢慢转动起来。
转速虽缓,却张力极大,几秒后,辜小姐周身湖水就连带着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水面直径一米左右的倒锥体中空漩涡。
而辜小姐除了双足陷在漩涡尖峭的底部,身体则在倒锥体中空里直立旋转着,双臂依然伸展,面部表情如闭目小憩,平静地有些诡异。
此时岸上陆续聚集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呼,赶来的公园管理员打起了911,几个年轻人也举起手机大叫着要录影放上油管。
比尔难以理解眼前这一切,吓呆了。
这,不科学好吧?
但也仅仅是一闪念的不解,比尔丢掉已经脱下的外套,本能地向湖中扑去。
他要救邦妮。
可他刚把一条胳膊伸进湖中,那奇异的漩涡却陡然变大,相比之前的安静,辜小姐口中开始呼喊着什么。
本森一把抱住比尔,直觉告诉他,此时下水恐怕于事无补,或许,还会坏事。
可是,坏什么事呢?
比尔急得大吼“放开我,快救邦妮啊”。
“你听,她在喊什么”?本森箍住比尔,“你不觉得这太诡异了吗?”
“什么诡异?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救她,只要救她!”
比尔语无伦次地大吼道。
本森原本就惊惶,此时急怒交加,反手就给了比尔一拳。
“冷静些!我问那些问题不是没有意义的。听她说什么,比贸然下水更有用。现在这情形,你觉得咱们即便下水,能游到她身边吗?”
不知道是那一拳还是这番话奏效了,比尔不再挣扎,只死死盯着湖中的邦妮。
如果辜小姐能看到这番争执,一定诧异,比尔和本森怎么来了个“脑体倒挂”?一向走肾的本森居然难得地走了脑,而比尔,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做为医生的冷静却碎成了渣渣。
“见鬼,宝雁到底在说什么啊?是英文吗?”
本森拍打着身下的草地恼火问道。
“也许是昏迷中无意识的呓语?”比尔急得脸色苍白,“还是让我下水试试吧?”
“啊,是中文!”本森侧耳倾听了片刻,“她好像一直在叫'籁籁',好多年前我总听她这样喊她的祖母。”
比尔愣怔着说:“祖母?邦妮的祖母不是早就车祸去世了吗?”
本森这时喉头一哽,几乎要哭出来了。
“天呐,千万不要再出事,走了十多年才走出来的阴霾啊!”
本森当即双手手指交叉握紧,为辜小姐默默祈祷着。
而此时身在漩涡中的辜小姐不知道比尔的失态崩溃,也不知道本森的惶然祷告,她自己早就已经被吓尿了好嘛。
身体不受控地旋转还在其次,最诡异却是眼前情景的变幻无常。
一会儿有湖边本森等人的叫喊声飞来,有蓝绿色刺骨湖水拍打着双脚。
一会儿自己又躺在一张床上动弹不得,周身空气闷热如凝滞一般,余光可见两扇木格窗棂,上头糊着半透不透的棉纸。
更惊悚的,是有个衣饰奇特的女人,伏在她床边哀哀哭泣,口中还声声唤道“宝丫,我的宝丫呀”。
“她是在讲中国话?天呐,竟然还是祖母口中金陵白话的腔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