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同伴张桑将尸体抬到木台上,又从怀里掏出一两碎银双手呈给老人。
这是给尸体的入殓费,一两银子算是最简朴的套餐,只需给死者稍微妆容一下然后放入棺材安葬即可。
一般这份入殓费会由死者家属交给老人,但也不乏只给个一两银子让抬尸人帮忙的。
其中或许有诸多缘由,但与老人无关,对于义庄来说客人如何给钱,他们如何做。
跟老人恭敬的道别后,张桑李肆很快便离开了,甚至在离开前还很小心的将大门重新关上。
他们虽然是抬尸人,但对于义庄心里还是有种天然的畏惧感,更不用说那个在他们看来脸色苍白得像是尸体般的义庄主人。
方文抬起头瞄了眼旁边新运来的尸体,看身形有些娇小,似乎是个女性,遮盖用的白布上满是红色斑快,一看就知道又是一具麻烦的尸体。
他心中轻叹口气,随即将目光投放到白布上贴着的一张黄色符纸上。
只不过,上面写着的并不是符文,而是死者的死亡时间。
上面用的也是普通的笔墨,写的是一种类似隶书的文字。
【大周历伍佰贰拾一年肆月贰拾叁日子时】
也就是昨天半夜十二点左右。
方文随意瞄了一眼便看出了上面所写,倒不是他知识渊博,而是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四年了,哪怕是一门陌生的语言文字也都该学的差不多了,更不用说这个世界的文字和语言都和曾经的隶书差不多。
方文对这些感到疑惑,但也不是不可以理解,毕竟连穿越这种看似寻常却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发生了,某些文化的发展类似甚至相同也不算是多么令人震惊的事。
不过,他也有些烦恼,不是因为其他,而是他的工作量又要增加了,面前的这具尸体还没处理完毕,那边还有一具尸体等待着自己,而且还必须要在今天之前完成,否则就有可能会发生尸变。
自己的休息时间又没了,想想就难受。
但方文也没多想让自己去难受,而是继续着自己的工作,让忙碌来消除自己的情绪。
缝合伤口,补上浓妆,填补缺陷……
忙活了一上午,方文终于让面前的这具尸体看上去稍微有点人样,不至于让前来祭奠的人给吓到。
将早就准备好的寿衣给他穿上,在老人的帮助下将尸体抬进一个还算不错的棺木内,他的工作就差不多完成了。
可惜还有一具尸体,他瞥了瞥一旁带着血红斑点的白布,心中有些无奈。
用皂豆仔细的将手洗了一遍又一遍,有着轻微洁癖的他恨不得连皮都搓下来,即便如此,在吃饭的时候他仍感觉手上还留有尸臭味,导致他中午根本就没能吃下多少。
待到日过中午,休息了会的方文来到存放尸体的大厅。
老人已经在这里忙碌了,他不像方文那般胃口不好,吃完后早早的便来到了这里,为棺木里面的尸体进行最后一步处理。
此时老人手握着一根巨大的毛笔,正在尸体身上描摹着什么。
方文看不懂,也看不见,因为老人手中的毛笔似乎并没有染上墨汁,呈现着毛发的斑白。
无视了老人的工作,方文此时来到那具上午运来的尸体面前,将工具放置在一旁,他就已经做好即将看见一幕惨状的准备了。
有时候偶尔无聊,苦中作乐,他心里会将掀开尸体身上盖着的白布这一步骤称为开盲盒,接下来的工作量大小全看这一次的运气。
不过,这一次,他已经全然没有嘲笑自己非洲人本质的心情了。
掀开白布,那是一具比较罕见的赤身裸体的尸身。
而看见这句尸体,方文心里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有的只是满满的愤怒。
只见那还未发育完全的身体上满是伤口,青紫的瘀痕混合着遍布全身的白斑,再加上浑身的血迹,这些似乎都在彰显着死者生前所收到的残忍折磨。
就算方文曾经不是刑警,但他只要是个男人,也都几乎能明白在死者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咬着牙,攥紧拳头,过去遗忘许久的画面似乎又出现在了眼前。
沉默许久,他将尸体上的白布重新盖了回去,然后走到老人面前,双眼狠狠的瞪着他,咬着牙齿,一字一句的说。
“我!要!出!去!”
“先把尸体处理好再说。”老人平淡回答,就好像在与他交流日常一般。
“我说,”可方文并没有与他交流日常的心情,他前跨一步,将身体逼近到老人眼前,抬头仰视着老人,“我要回去!”
“先把尸体处理好,我就让你出去。”老人与他对视,他的双眼并没有像一般的老人那般浑浊,反而看上去深邃无比,像是幽深的黑暗,其中隐藏着未知的凶险。
方文没有再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老人,丝毫无惧与他的对视。
对视许久,方文收回了目光,迈动沉重的脚步重新回到尸体面前。
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的看着那张写着日期的黄色符纸,沉默不语。
良久,才传来他恢复平静的声音。
“说好了。”
老人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的回了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