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芸姝转身阖上窗户,行动间发髻上的簪子叮铃作响。
“你还真是庙里的佛爷,尽往自个儿的脸上贴金。不过是一封信,昨夜不到,今天也该到了。我做什么要生气?”
沈芸姝背着他,逞一时口舌之快,嘴角的笑却还是忍不住地扬了上来。
她多年没和严少司见面,严少司离开京城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到他胸口的小娃娃,现在的自己已经能到严少司的下巴了。不过严少司也长了许多,人高马大的站在她的小书房里衬得书房的空间都紧缩了。
严少司眉开眼笑,看着沈芸姝。他自是知道沈芸姝的性格的,从小到大,看着是个乖乖女,但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不知道灌得什么墨水。
正儿八经的书不读,偏偏读一肚子的歪门邪道。
分明自己这个不正经的不在京城里,也不知道那些话都是跟谁学得,小嘴贫得很。而且她这嘴上越说着自己不在意,心里头可巴巴的想“你快点哄着我”,要真信了她的话不问不睬,这小丫头能暗地里把自己气伤。
“真不气?”严少司故意挑高了嗓音逗她道:“我还怕某位小姐生气闹得我不得安宁,特地从南疆快马加鞭带着我的厚礼过来。看来是我这个人小肚鸡肠了啊。”
沈芸姝转脸睨了他一眼,“本来就是你小肚鸡肠。”随即又问他:“你送我什么礼,快拿出来瞧瞧。”
严少司话锋一转:“那是你及笄礼的礼物,现在不能给你瞧。”
沈芸姝撇嘴,没好气道:“我怕你是搬了菩萨没拆庙。”
严少司疑惑的蹙起眉头看着她,等着她的下一句,“嗯?”
“还是老一套!”
闻言,严少司哈哈大笑,拿着账本的手在沈芸姝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有这么记仇吗?不就是连着两年都送了你珍珠吗?那紫珠和粉珠都极为难得,我得了就立马让人给你送了过来。说起来连我亲妹妹的珠子都没你的大呢,你说你这个外面的野妹妹居然不知足?”
沈芸姝被那句“野妹妹”逗得涨红了脸,这人说话怎么含糊不清,显得自己和他关系不清不楚似的?
“我可是你娘塞了红包收的干女儿,我怎么就成了野的了?我既是个野的,那你这个野哥哥也不要随便来我院子里,让旁人见了说不清!”
严少司想伸手捏一捏她还未褪去婴儿肉的脸颊,手方抬起又落了回去,将手臂撑在书案上,一双杏眼含笑又多情,就这么看着她,将她生气的模样全都纳入眼中。
“你可不就是个野的?要真是我亲妹妹,我需要废那么大功夫从南疆赶过来?见你一面跑了一个月多,和西天取经似的。”
“算了吧,我不是经,你也不是唐僧,取不了我!”
沈芸姝没好气道。这话沈芸姝说的时候只管顺着严少司的话讲了,没过脑子,待她反应过来只觉得脑子一热,两只耳朵都是耳鸣声。
严少司也被她这话吓了一跳,身子都站得笔直,但是嘴比脑子快:“你要是想我娶你也成啊,不过你这还没及笄呢。等你及笄礼过了跟我回南疆,我八抬大轿地把你这个野妹妹抬进王府去!”
这串儿的话像是放出去的鞭炮,噼里啪啦把严少司自己都炸晕了头。
他娘都说他这嘴是八哥的嘴巴挂油壶,油嘴滑舌。平日里逗逗其他小姑娘就算了,今天嘴上没把门,沈芸姝又是个娇气的主,真把人逗很了,自己可要哄上好一阵。
严少司暗暗咬舌,心里后悔不跌,别到最后自己连个“野哥哥”的身份都混不到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沈芸姝整个脖子都红了,她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地伸腿踢了他一脚,“严少司!你不知廉耻!少拿你平日里逛堂子的话来拿我逗趣!京城里旁的没有,堂子多得很!”
沈芸姝两眼含泪,委屈的不行。这人话里话外都轻视自己,想想昨夜自己还熬了个大夜做账本,那简直就是个笑话!
严少司也手足无措,而且不知道怎么辩解。虽然他这嘴不靠谱,但是他真不爱逛堂子啊!这莫须有的罪名是怎么来得啊?
正逢善画送茶进来,严少司想辩解也失去了时机。
沈芸姝出了厅左,善画见自家小姐一张小脸红彤彤的,双眼含着些许泪光,忙着急问道:“小姐,你脸怎么红成这样?是不是昨夜窗户没关吹冻着了?”
沈芸姝是受了风寒眼睛就会流眼泪的体质,善画进屋检查了一下窗户,发现厅左的窗没阖严实,赶忙将窗户阖拢,上了插销。
“我说世子爷那信鸽是受过训的,不会因为关着窗就跑了。小姐不听,瞧现在冻着了吧?我等会儿去给小姐煮上驱寒的姜茶,先喝一碗看看,要是下午发了热,我就去请郎中来。”
沈芸姝见她从厅左出来没有说其他的话,知道严少司是离开了。
这个人多年没见,但是变得比以前还要讨人厌了!
小的时候,自己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叫“哥哥”,他高兴了就拿自己逗逗趣,解闷玩儿;不高兴了就哄自己替他抄书,然后扔下她翻墙出去玩儿。自己也不知道受了什么蛊惑,就吃他那一套。
可能是每次他出去玩都不忘给她带冰糖葫芦,也可能是他只要带着她玩的时候都不会抛下自己吧。
以至于严少司离开京城的时候她伤心了好久,收到严少司的信时自己高兴地手舞足蹈,还为了他信上那句“接妹妹来南疆”乐了整整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