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麻麻亮,沈芸姝起身吹灭蜡烛,活动了下身体。
守夜的丫鬟听见屋内的动静,压着声音问:“小姐,起了吗?”
沈芸姝披了件外衣,看着一夜都未阖上的窗户,应声:“嗯,起了。”
随即丫鬟推开房门,伺候的奴婢鱼贯而入。
“小姐,今日要去向夫人请安,奴婢给您梳个双平髻,如何?”
双平髻可爱,她母亲最喜欢她梳这个发髻了。
沈芸姝瞧了瞧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姑娘肌白肤嫩,细细的眉毛像是挂上去的柳叶,一双眼睛乍看不起眼,越看越能从中看出星辰浩海。许是昨夜没关窗的缘故,鼻头微微泛红,连带着脸颊上都有点红晕。唇上还没染口脂,唇色淡的像是夏日里开的荷花。
昨晚熬了个大夜对账,现眼下浮肿,整个人都憔悴着。哪怕这样,也只是平添一份弱柳扶风的美感罢了。
沈芸姝微微叹气,她吸了吸鼻子:“不了,给母亲请完安我要出去一趟,还是梳个单螺吧。”
她说着话,眼睛却看着镜子里映出来的窗户。一小丫头走过去将窗户阖上,嘴上还说:“小姐,现在夏日已经过去了,您不能贪凉,小心得了风寒,伤的是自己的身子。”
沈芸姝淡淡地“嗯”了声,她闭着眼睛缓了缓涩得难受的眼睛,等着丫鬟给她梳洗完毕。
“今日是十一,小姐这两日要吃斋,十五和夫人一同去寺庙里上香。”贴身丫鬟善画嘴上提醒着沈芸姝,但是语气里带着一点小姑娘家的揶揄和调笑。
沈芸姝从梳妆匣里挑了一根素净的簪子,哼了哼:“你尽管打趣你家小姐,等你到了年纪,我把你随便指出去,跟着外面的小厮过苦日子去!”
善画连忙告饶:“我错了小姐,小姐最疼善画了。许是那信鸽儿在路上遇见了什么野鸽子被勾了魂,晚了两三日呢?小姐不要急,世子爷的信一定能到!不到您就写信让他亲自到您面前磕头认错!”
沈芸姝又瞥了瞥阖上的窗户,手上绞着自己的头发丝心里想着就如善画说的,要是再晚两日还没收到信,她早晚炖了那只鸽子!
沈芸姝梳洗完毕,带着善画去给自己的母亲请安。
沈夫人年逾四十,生沈芸姝的时候也不算小了。不过她这一生过得顺风顺水,养尊处优,哪怕四十岁了,脸上也难见到皱纹。与沈芸姝坐在一起,倒像是长姐。
沈夫人正在用早饭,见沈芸姝过来,让人再摆了一副碗筷。
“今日这是又要出门?”沈夫人见沈芸姝的这身打扮,只着了身月白色长裙,连首饰都没戴几样。她有点不满的蹙眉,“你马上就要及笄了,你是沈家嫡女,这及笄礼定然是要大办的,阖府上下为了你这及笄礼早几个月前就开始置办东西。多少名贵都盯着咱们府上呢?你一个姑娘家的,要珍惜名声,三天两头往外跑像什么话?”
沈芸姝乖巧的垂着眼皮子挨训,倒是贴身丫鬟善画道:“夫人,您误会小姐了。小姐想着十五要去寺里上香,这几日都在抄经。昨夜抄经的朱砂用完了,小姐听说烟海阁上了一批新的朱砂,写出来的字里带着金粉,所以想去买两盒回来用用。”
沈夫人闻言,顿时消了气,语气里带着无奈得说道:“难为你有心了,知道你祖母喜欢朱砂抄的经文。还是你这个丫鬟会说话,她不说话你就跟噘嘴葫芦一样闷着吗?你这以后要是嫁出去了,在外面会吃亏的!”
沈芸姝心想,自己还没嫁出去呢就在家里吃尽了您的亏,她哪敢嫁人啊。
不过她面上不显自己的不耐烦,整个人看上去毫无脾气,是个任人揉捏搓扁的模样。
“娘说的是,我以后会多和善画聊聊,学学她这伶牙俐齿的嘴。”
沈夫人被她这话一堵,但是又找不出她这话有什么错,一时有点无话可说。
“吃饭吧。”她拿起筷子给沈芸姝夹了一只包子,“多吃点,能吃是福。”
长胖是孽啊......
沈芸姝看着一只碗都装不下去的包子,白面上渗出了棕黄色的油光,让她毫无食欲。但是她还是用筷子将包子分成小块一口一口地吃了。
善画看着沈芸姝机械吞咽的模样,有点心疼自家小姐。小姐肠胃不好,早上吃了荤腥,一定会腹泻。
可是夫人不知道。
虽然沈夫人一直很关心沈芸姝,但是沈夫人是被娇养着的贵女,并不明白怎么养孩子。沈芸姝出生后都是奶娘带着,沈夫人只有心血来潮的时候才会抱一抱她。
随着沈芸姝年纪渐长,沈夫人会给沈芸姝很多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里都无法让沈芸姝感觉到“母爱”。沈夫人自认自己是一个很好很疼爱孩子的母亲,沈芸姝也从不反驳她的一言一行,这更让她深以为然。
她对沈芸姝的关怀与其说是爱,倒不如说是“我觉得你需要”。沈芸姝对她的这些给予照单全收,渐渐成了在她面前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性格,让沈夫人又恨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