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怀之望着面红耳赤的鲍三郎,目光凌厉:“再加你我二人一双手,如何?”
陆齐光听着,只觉牧怀之无师自通、便得了她的真传:正所谓“打蛇打七寸”,惩治恶人,就该将人最在乎的东西悉数剥夺,才能一击即溃、挫骨扬灰。
想不到他牧怀之,看上去雪胎梅骨,倒确实藏着几分城府。
“好!”鲍三郎一横心,卷过桌上骰粒,掷入骰盅,“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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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轮骰盅落定,众人目光紧锁,无不屏息凝神。
“点数。”牧怀之的手指点上象征着三骰总数为五的区域,“五。”
陆齐光悄悄从牧怀之身后钻出脑袋,觑向面前的鲍三郎。
她看见鲍三郎喉头吞咽,额角落下一滴冷汗,完全没了先前的散漫。可还没等她亲眼看到开盅,牧怀之先觉察到了她的动作,将她的脑袋轻轻按了回去。
“还没看完呢。”陆齐光小声嘟囔。
牧怀之低低的尾音藏着一点笑:“总归会赢的。”
闲家已经下注,身为庄家的鲍三郎却迟迟没有开盅。
他目光凝滞,粘着在那只骰盅上,似乎在逃避一场不可预知的宣判。
围观赌徒不满地催促起来,夹带着落井下石的嘲弄:
“喂,鲍三郎!怎么还不开盅派彩!”
“不会是你怕了输给封公,要把两只手都赔上吧——”
“你家中十七位美妾,难不成还不够你赌的?”
鲍三郎脖颈一僵,怒吼道:“别废话!”
像是被激得急了,他大掌握住骰盅,铁了心,猛然向上揭开。
陆齐光也不顾牧怀之方才的阻拦,从他身后挤出来,向赌桌看过去。
骰粒静静躺倒桌面。
两枚一点,一枚三点——合数为五。
中了!
鲍三郎方才涨红的面庞,一点点地白了下去。
陆齐光激动万分,下意识便揪住牧怀之的手臂,疼得牧怀之身躯一颤。
她自知下手一时没轻没重,吐了吐舌头,轻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幸灾乐祸声呼啸雷动,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鲍三郎又输了!小娘子没咯!”
“不光小娘子没了,手也没了。”
“上京自此再无圣手,这名号怕是要拱手让人了!”
遑论输赢,牧怀之双手背身,始终轩然霞举。
“愿赌服输,你我既已押上双手……”
他眉宇微沉,目光之中的飒沓与狠厉犹如星奔川骛。
“鲍君是想自己来,还是由我来?”
鲍三郎浑身绷直,一语未发。
陆齐光也没闲着,向方才那名女子招手示意:“小娘子,过来吧。”
女子如获大赦,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就要往陆齐光与牧怀之二人身边跑。鲍三郎却突然出手、一把拽住了女子头发,扯得她鬓散钗斜、惨叫连连,生生将人拉回身边。
他恼羞成怒,自赌桌下方抽出一柄阴光森森的长刀:“老子先宰了你!”
眼看局势突变,赌坊内的其余人顿时作鸟兽散。
牧怀之眼疾手快,掌心击打面前的赌桌,将赌桌向鲍三郎的方向推飞过去。鲍三郎一把刀劈在赌桌上,骰子与骰盅砸落地面,摔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人群四散,骰粒乱滚。
陆齐光的脊骨一阵发麻,体内的血液喧嚣不休。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绝不能让那名女子留在鲍三郎身边,不然,一定会没命。
上一世殒命之时,陆齐光自顾不暇,救不了任何人。
可现在,她并非孤身一人,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反应之时,牧怀之已自靴间抽出短刀,与鲍三郎缠斗一起。陆齐光当机立断,朝着那名被拽到鲍三郎身边的女子直奔过去,与身旁逃窜的众人摩肩接踵、逆向而行。
那名女子已经吓得失神,披头散发,跌坐在地上。
“还愣着做什么!”陆齐光心急如焚,拽住她的手腕,就向牧怀之的方向跑,“走啊!”
兵刃相交的鸣金之声,几乎淹没在人群慌乱的脚步之中。
铁器猛烈碰撞,摩擦出清晰可见的银红火花,利刃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那鲍三郎人高马大,魁梧异常,身量比牧怀之大上整整一圈,留有一身蛮力。牧怀之横匕与他手中长刀对峙,一时僵持不下,逐渐被拿好武器、靠近二人的伙计包围。
陆齐光看见此情此景,当即调转方向,决定先将女子送出米行,自己再回来帮牧怀之。
只听鲍三郎怒喝一声:“把她们给我抓起来!”
话音刚落,两名米行伙计手持棍棒,硬生生拦在了陆齐光与女子的面前。
米行伙计手持凶器,步步紧逼。
身旁女子啼哭不止,毫无作用。
陆齐光强压住手指的细微颤抖,飞快抬手,抚上发间。
她摸到一根尖锐的金簪,利落得将其抽出来,紧紧地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