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揭棺(2 / 2)白月光掀开棺材板诈尸了首页

信鹤扇了一下翅膀,掌门的声音落地有声:“渡明,本命灯既灭,扶枝真的……”

真的死了。

扶枝浮在渡明旁边,伸手揪揪他的白胡子,捞了个空。她沉默了一下,笑道:“师尊,汤圆该凉了。”

师尊烧的一手好菜,扶枝每回都没忍住想提前偷吃,又被老头子打手,筷子虎虎生风,师尊一瞪她,“吃坏肚子别找我哭!”

渡明道人一扔勺子,围巾也没摘,直接召来长风杀去了长生殿。

扶枝立刻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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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殿内。

季青临虚弱地跪在殿堂里,白玉般的面容上沾了血迹:“……师妹以身相挡,我阻挡不及,她……”

他双手递出一把残破的刀,声音颤抖:“我再去找,只找到了她留下来的望舒刀。”

枝枝,师兄真的没办法。

掌门垂眼看他,长叹一声,疲倦地一抬手,季青临被流风托起来,“我知你尽力了。你——渡明!”

渡明道人披着一身寒霜冲进来,直接揪住季青临衣领,硬生生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脸色辨不清悲喜:“你把枝枝弄丢了?”

季青临咳出一口血,隐忍道:“……我对不起她。”

“渡明!快住手!”掌门头疼地拉架,劝道:“青临是好孩子,他们谁都没料到回来会遇见灵潮,这玩意儿向来没道理可讲。”

被卷进灵力风暴里,从身体到神魂,一切都会被扯碎吞噬,无人生还。

渡明盯住季青临的眼睛,道:“灵潮来之前,你什么都没察觉到?你的元婴纸糊出来的?”

季青临脸色苍白,半响道:“我当时受伤昏迷了,师妹也受很重的伤……她,她把我推了出来,等我惊醒去拉她,她——”

“她的刀在这。”掌门将望舒递给渡明,“扶枝也是个好孩子,可惜了。”这么好的资质,好好栽培,说不定能……

他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渡明面无表情地松开季青临,将他摔落回地面,小心翼翼地接过望舒。

他还记得他将刀交到扶枝手里时,小女孩努力克制惊喜的模样:“师尊,我可以给她起个名吗?”

——望舒,对不起。

曾经闪闪发亮、活泼话唠的望舒如今破破烂烂,死寂地躺在师尊手里。

扶枝摸了摸望舒残破的刀身,悲伤的怒火直冲灵台:季青临杀她不算,还把她的宝贝望舒折腾成这样!

她转头看了一眼季青临,他白衣血迹斑斑,眉眼间全是颓唐与失意,隐忍着不出声。

好演技。

扶枝不再看他,免得污了自己的眼。她转过头,身形一定:“……”

师、师尊,你别哭呀!扶枝手足无措起来,眼圈也跟着红起来,痛恨自己怎么就死了,擦眼泪都做不到!

对喔,她死了。

扶枝愣愣地看着渡明擦了擦眼睛,挺直的脊梁第一次被什么东西压弯,无力地动了动嘴唇:“……”

她伸出手,穿过渡明白花花的长胡子,朦胧的泪光里笑起来:“哎,可惜,没能吃上师尊的汤圆。这次是什么馅儿的呀?”

明天就是除夕,她本来还给师尊准备了礼物,他那件围巾该换了。

扶枝暗搓搓地买了浅蓝色的水火不侵围巾,被商家坑了好大一笔灵石。她还想着好好敲他一笔压岁钱呢。

没想到今年竟然没吃成。……往后也吃不上了。

扶枝絮絮叨叨地讲,没管渡明听不听得到:“师尊,我回来晚了。先提前祝你除夕快乐。你记得定时去剪胡子,好好保养,别又打结了,我往后没法给你梳胡子啦;钓鱼好好钓,别钓不上来就炸鱼池,我们山头真的好穷赔不起,赊一屁股债了,再赊你要卖身给人当打手了……”

她不死心地去揪那条黄围巾,依旧直直地穿过去。

渡明望着望舒刀出神,掌门让人把季青临扶了下去,也无声地离开了。

长生殿一下静了下来。

渡明一言不发地摸着望舒残破的刀身,良久低声道:“没良心的小兔崽子,饭都凉了,还不回来?小心我抽你丫的。”

扶枝的身形已经淡得自己都快看不见了。她忍住眼泪,扬起大大的笑脸,穿过渡明的白胡子虚抱住他,欢快地应道:

“好好,这就来了!”

扶枝簌簌落下来的眼泪和她一起,化作轻风飘散。

渡明奇怪地看了看微动的胡子:“……哪来的风?”

*

咔嚓。

干脆利落一声响。

扶枝睁眼,眼里水雾朦胧,什么都看不清,但不影响她一把捏碎伸向她心口的白骨爪子。

少女眼睫上浅浅地覆了一层雾凇,月色下亮晶晶,眼如月牙:“骨头兄弟,偷袭不是君子所为。”

活人的气息唤醒了乱葬岗沉睡的丧尸白骨,死寂的乱葬岗慢慢热闹起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此起彼伏。

扶枝侧身一闪避过挠来的白骨,旋腿一脚踹得它全身骨头散架,啪啦啦掉回草丛里,“大家都醒了?”

她摸摸腰间,惊喜于她的老友也跟着她一起“下葬”:“小笛子,委屈你一趟。”话音未落,扶枝利落地一玉笛砸断丧尸脖子,避开飞过来的头颅,眼里笑意一闪而逝:“会给你洗干净的。”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扶枝的衣摆宛如初春时刚抽芽的青嫩柳条,拂动间丧尸麦浪般倒下,顽强不屈站起来的,脸上全被赏了清晰可见的脚印,又啪叽一下倒回去。

“季青临还真好好安葬我了。”扶枝神色平静,一路打过去,全是草草抛下的尸骨,曝尸荒野不过与此,整个乱葬岗只她一个体面人,正儿八经地躺进棺材埋土里。

衣服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了,正和她意。扶枝用好不容易捡来的树叶认认真真地把笛子擦干净,“老实点,”她瞥了一眼踩着的丧尸,脚下用力,踩得咔嚓响,“我知道你听得懂,你是这里的头儿,叫你的孩儿们消停会儿,我有话问你。”

停顿片刻,扶枝补充道:“打断了能再拼回来,要是碎成粉呢,风一吹,呼——”

她脚下的丧尸忽然一静。扶枝笑笑:“我没什么意思,就想坐下来好好聊聊。”

如今她虽然金丹被剖,身法刀法却仍在,制住这些脑子生锈的大家伙们还是绰绰有余的。况且……扶枝眼睫颤动,心绪复杂。

她再次内视丹田,原本被剖走金丹的地方并非空空荡荡,一株幼嫩的青苗不知何时在那扎了根,正悠闲地摇头晃脑,每晃一次小叶子,就流转过一缕灵气,经脉里空匮的灵力竟然以缓慢的速度回复。

扶枝心满意足:很快就能攒够灵力给师尊飞传讯灵鹤,给他报个平安了,等回去汤圆想吃多少吃多少。

不过,不是人死如灯灭么?谁给她这盏小破灯倒了灯油续了灯芯?扶枝眨眨眼,还给她空荡荡的丹田里栽了苗。

想不明白先不想,扶枝放过自己。眼下头等大事——

棺材板压不住她,她又回来了。

扶枝理了理鬓发,低头温和笑笑:“考虑好了没?要来喝杯茶谈谈人生吗?”

既然醒都醒了,今晚月色这么美,怎么叫人忍心辜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