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锋没有给顾瑾言拒绝的机会,他话说完,抬手大声唤来下人,一句话宴席便开始了。
顾常睿还会假模假样提提顾瑾言身旁的顾小碧,赵锋则直接忽视了她。非但如此,还在明知顾瑾言携女伴同行的情况下,将自己女儿安排在身侧伺候。
顾小碧做了十几年婢女,哪怕顾瑾言许诺会给她抬身份,她也没什么真实感。且见县令大人的女人凑过来,不用人招呼,自个便往后退,没等顾瑾言发话,就让赵含芳落座次坐的侧位。
顾瑾言神色一敛,责备的目光盯了顾小碧一眼,随即将她拉拽上了主座。
顾瑾言虽是京官,但严格来说赵锋与他同为六品官员,此宴还是赵锋主持所设,正位属于赵锋合情合理。顾瑾言来这一趟本来就准备示弱,也不准备抢赵锋锋芒。
可谁让顾小碧不争气,没有半点惹他生气的机灵劲,硬生生让人把位子抢了去。
顾瑾言将顾小碧拉到赵锋的主座落席,赵锋见状心口堵着一口气,埋怨地怒瞪庶女。
这不是赵锋第一次拿女儿当筏子,几个嫡庶女对此都了然于心、习惯得很。之所以选赵含芳不过是因为她年纪小,身子还干净,正好送去给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顾瑾言。
而对于赵含芳来说,傍上前途锦绣的状元郎,事关她一辈子富贵荣华。她做得比任何一次都要认真上心,天没亮就起来梳妆,积极主动生怕出差错。
此刻,顾小碧已经变成了赵含芳的眼中钉、肉中刺,欲将她除之而后快。赵含芳自然不会轻易认输,她令人仆人送来坐垫,主动在顾瑾言的另一侧坐落,为他整杯倒酒,不动声色地往顾瑾言身上靠,想借机把顾小碧挤出去。
赵锋是官场上的老油子,纵使再有意见,也不忘帮自己庶女一把。他与同僚们畅谈说笑,时不时跟顾瑾言把话题引到自己庶女身上,赵含芳再随笑应和几句,不到两刻钟,顾小碧便成了席间的透明人,无事可干、静静地在一侧坐着。
顾小碧席间没有机会碰酒杯,吃完顾瑾言一开始递来的糕点后,就抓着个枇杷,两手藏在案桌下尴尬地来回把玩。顾瑾言注意到她的不自在,一边嗤笑她愚钝无用,一边装作无知无觉、任由她落于此境地。
终于,顾小碧被赵含芳挤出了案桌。她侧跪在案桌后,听不懂席间人说的话,想伺候又搭不上手,犹豫半晌,只能斗胆跟顾瑾言请问道:“少爷,我想去看马车停得怎么样了。”
顾瑾言睨视她,见她拘谨怯懦,想着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婢女,简直是榆木脑袋,白费他让人给她打扮。
总算得到顾小碧要走,赵含芳眼睛发亮,急切且热情地接话道:“姑娘可是乏了?若是觉得无聊,不如到偏院走走?院里的迎春花开得正好。小谈……”
赵含芳唤来自己的婢女,交代道:“领着姑娘到偏院逛逛。”
“是。”小谈很有眼力见,上前就与顾小碧道:“姑娘,这边请。”
顾小碧心里也想走,但顾瑾言不发话哪里敢动,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
顾瑾言维持自己扮演的形象,拍拍顾小碧的手,牵挂且无奈地说道:“去吧。”
顾瑾言随即与小谈交代道:“小心伺候,别走远了。”
顾瑾言不能离开顾小碧百米,这声叮嘱也算发自肺腑。倒是他态度因人而异,对着顾小碧宠溺含笑,对着小谈绷脸叮嘱,令赵含芳生出不少好感。
顾小碧得到允许,松了口气的同时难掩高兴。她微微拱手,对着‘帮忙’说好话的赵含芳行礼,静静从顾瑾言身后退下。
她的存在没有引起关注,离开自然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县府的后院很大,布景精巧,小谈领着顾小碧从廊道穿行、跨过月亮门,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才走出后院。前往偏院的碎石小路,沿途经过一些并排的院屋,小谈与顾小碧开口搭话起来。
小谈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叫我小碧就行。”顾小碧摇头摆手,一副不敢当的模样,将头上珠翠晃得发声。
小谈见她如此,将她认定为没见过世面、好拿捏。她用亲近的口吻,不客气地说道:“小碧姑娘,这是我们县府的偏落,府里的姨娘和小姐少爷们都住在此处。往前走,不远处就是小主子们的书堂,有时候老爷会请先生来府里讲学。夫子们各有脾气,若是遇上了,还请小碧姑娘见谅、尽量静声些。”
顾小碧理解地点头。
小谈知道自己主子的心意,自然不愿给顾小碧好脸色。她故意道:“偏院种满迎春花,是我们小姐春日最喜欢赏玩的地方。我们小姐自幼勤学,琴棋书画不说精通,却各有涉猎。小姐喜欢到偏院弹琴,故而琴也弹得最好,就连青州的名家们都不得不赞叹。听闻要给监察大人接风洗尘,小姐特意备了两曲,奴婢们不懂赏鉴,却也都觉得惊艳极了。”
顾小碧没听出小谈的弦外之音,她不甚自在、挠头应和道:“那真是可惜,应该听赵小姐弹完琴再离席的。”
小谈被顾小碧噎得说不出话来,她侧身去看顾小碧,看不出顾小碧的真实想法。
小谈只好作罢,对顾小碧介绍起县府景色来。
小谈领着顾小碧看花,她们来到一处凉亭,放眼望去,整个院子都架满迎春花的盆栽。春日黄花满枝,每株姿态各异,可见主人家栽种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