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闲月坚定的点点头,示意他没有听错。
“幼卿为什么想读论语,学射箭?”曹评带着些许惊讶问道。
“幼卿不止想学射箭,还想练武,学兵法!”曹闲月肆无忌惮地说道。反正她现在还是小孩的模样,说一些天花乱坠的话,没有人会觉得怪异,小孩子不正是喜欢说这样天真烂漫的话吗?
曹评皱起眉头来,又问道:“你为什么想习兵法?”
曹闲月早料到对方会问这样的话,如实说道:“为了有一天遇到危险,幼卿可以保护自己。”
她想通了,人算什么?一个人放置于历史洪流中,连一片尘埃都算不上。即便她能够预知后事,凭她一个人单薄的力量又如何改变得了历史的走向?她所能做的唯有独善其身罢了。
幸好现在还早,元宁之耻还离的遥远,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去为自己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仅仅如此?”曹评试探问道,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祖父不是总是让我以孝敬皇后为榜样吗?我也想做和孝敬皇后一样的女子。”曹闲月目光如炬,道:“强大了自己,便能在无论什么境遇之下,都能够保护自己。”
活了这么久,什么人没有见过的曹评被她坚定的语气所摄,竟怔了怔。
“啪”的一声,一直支着耳朵听这边动静的曹郁,手中所执的笔因出神而没有握住,直接掉在了地上。显然他也被自己妹妹远大理想给震惊到了,明明自己比妹妹要大的多,怎么自己就没有想到这个道理呢?
见祖父和妹妹因自己的动静齐齐望了过来,他连忙捡回了笔,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挠挠头,继续自己的功课。
无视了某人拙劣的演技,曹评扭回头,再次认真打量眼前的孙女,问:“可如今是太平盛世,且不说有家族作为你的依仗,再不济你还有你哥哥也能保你平安,幼卿何须自己保护自己?”
曹闲月抿紧唇,本想说些诸如“再庞大的家族也衰败的一天…”、“君不见钟鸣鼎食之贾府,在树倒猕孙散后,族人如何悲惨…”此类泼冷水的话,但怕暴露自己,被人当作妖物烧死,只好捏着曹评的衣角,吞吞吐吐道:“幼卿闲时阅史,发现国家兴亡有时,谁说得准以后会如何?君子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人不能只着眼于眼前。”
曹评听她能说出“君子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种话,心里又是一惊讶。
只见对方直视着他,目光中毫无畏惧,也没有丝毫退缩之意,他捻须沉吟再三,问道:“谁教你的这番话?”
不管怎么想,这都不应该是一个七岁小儿会说出来的话,他猜测是不是曹闲月的父母在暗中教导…
曹闲月摇摇头,道:“无人教幼卿这番话,都是幼卿自己想的。”
“习武会很苦。”曹评试探问道:“幼卿不怕苦?”
来自饿了有外卖,出门有出租车,打扫可以请钟点工,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懒的二十一世纪,曹闲月当然怕苦,但只要一想到若干年后,自己会流离失所,甚至死于非命,曹闲月就无法随随便便活下去。
“不怕。”曹闲月振振有词道:“宠我纵我,便是害我。不怕吃苦,不怕劳累,才能锻炼人的意志。幼卿即便是女儿,也不想做赖在家中,吸家里血的大懒虫!幼卿要靠自己活着!”
曹评欣慰的大叹道:“说得好!”指着曹闲月对曹郁说道:“郁郎,你听见了吗?你要多和你妹妹学学!”
等曹郁乖巧懂事的答应了之后,他又转回头来,对曹闲月说道:“既然幼卿这么想学,那阿翁便答应你。”
一开始接触肃朝的文化时,曹闲月是接受不了的,因为现代知识已经在她脑海中形成了固有思维,想要改变它何其艰难,所以在开始自己的学业后,曹闲月与其他开蒙的小孩没有什么不同,甚至于更差。
拿不稳的毛笔,歪歪扭扭形如爪子的笔迹,老是咬舌的“之乎者也”,看不懂的没有标点符号的文章,这一个个难题如高山一般横亘曹闲月面前,每一个都让她煞费苦心才能解决。
起初不在意,便觉得慢慢学也没有什么关系,现在知道自己生在哀帝时代,她腾然多了一份焦虑感,立刻拿出了不亚于当年高三的勤奋程度,每日都准时出现在祖父的书斋中,背书习字一点都不敢落下。
她的哥哥曹郁年长她近十岁,开蒙早,学会的东西自然也比她多,但在曹闲月一番勤学苦练之下,功课竟渐渐被曹闲月从后头追赶了上来。
自那次交谈后,曹评开始对自己这个孙女多了一份关注,也渐渐发现一些这个孙女与其他小孩不同的地方。
站在书斋外,透过窗格薄薄的白绢,他看到孙子曹郁在无人看管时,开始走神发呆,而与他产生鲜明对比的,则是趴在另一张桌子上的妹妹。她身量虽然娇小,但执笔练字的模样却格外认真。走神的哥哥在她身旁不时弄出点动静来,她也恍若未觉。
他思虑再三,终是将曹氏夫妇唤到了自己的面前,与他们说道:“幼卿此女,恐非吾家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