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注视着场中雍容而立的那人,已经惊得不会呼吸了。 北尉文武双全、惊才绝艳的冯家大公子,甄武大会夺魁的热门人选,竟然一巴掌就被撂倒了。 “这……怎么可能!你究竟是谁!”冯子之杵着剑踉跄起身,却又膝下一软,只能半跪在地苟延残喘,眼睁睁地看着眼前之人,不禁心下发凉,无论是相貌、气度还是天赋、实力,他竟不及对方丝毫,当真是萤火与皓月之别。 悲哀、绝望、嫉妒……怨恨,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尖。 原本晕厥在一旁的陆清忽然惊醒,便看见冯子之被人一掌拍飞,不禁急声喊道:“表哥!” 旋即勃然暴怒,转过头疾言厉色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他是冯国公府的大公子!你竟敢出手伤他,冯家绝不会——” 尘烟散尽,她骤然看清眼前之人,瞳孔一缩,尖锐的怒喝顿时噎在喉间。 那人立在月下,轮廓优雅而高远,一双本该温如春风雅意浅浅的眼,此时却如冰含霜,冷然前望,犹似一尊孤傲高远的神。 冷峻,森凉,远看如画,却触可伤人。 “你——”陆清不由得心尖森凉,浑身不可遏制地颤了颤。 容与似笑非笑道,“是吗?我倒想知道,冯家能拿我怎么样。” 薄薄的月影如轻纱笼罩在他的脸上,他明明微微笑了起来,这一刻却比不笑更令人心惊胆寒。 周围之人忽然打了个冷战。 陆清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冯子之拦住了。他用剑撑着身子勉强爬起来,身形微微踉跄,狼狈的面容上还有斑斑血迹,再不复此前贵介公子的傲气与骄矜。 “今日输给阁下,是我技不如人,但你辱我家门,此事,冯家绝不会作罢!告辞!”他心下虽苍凉怨恨,却不是一味莽勇逞能之辈,刚才的交手自己已经颜面尽失,眼下唯有迅速回府请示父亲再做打算。 陆清抱着疼得钻心噬骨的手臂,回想起方才的那一幕幕,阴狠的眼神里充斥着屈辱与愤恨,就像是蜷缩在阴暗逼仄的洞穴中一条毒蛇的眼,闪着阴毒而诡异的光,叫人一触及便觉得毒入骨髓。 她语气阴鸷,一字一顿从齿缝间碾过,“陆棠,我不会放过你的,绝不会……” 陆棠冷冷一笑,“正好,我也是。” 她的这颗心早已在硝烟战场上从子弹与鲜血中九死一生地趟过,从军中之魂的烈火中摸爬滚打磨砺过,比钢硬,比金坚,比火烈,即便前方是疾风骤雨、刀山火海,也决不会畏惧! “你给我等着!”陆清怨毒地看了眼陆棠,转身便跟着冯子之渐渐走远。 围观的人群舍不得散开,依旧热火朝天地议论纷纷。而近旁的一座茶楼上,最末的雅间里却静谧无声。 男子眉目黑如墨染,深刻的五官犹似刀用力篆刻过一般,每一道轮廓,每一道线条,无不彰显硬朗,无不展露锋锐。 “他回来了……”他缓缓道。 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姑娘。 那一抹清瘦纤细的身影,却敢悍然对峙北尉最强势力,似朗月迎风,朝霞映雪,乍生霓虹光澜,骤然间照亮这波谲云诡、暗潮涌动的北尉。 他不禁抬头望了望天,青云团起,如惊浪叠荡。 半晌,一声喟叹淹没在薄凉的夜色中,“要变天了……” ***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那场激战过后,汴京自集市起瞬间炸开了锅。 陆家深居简出的外室之女竟深藏不漏,当街怒废嫡姐右臂,又力战冯国公的大公子亦不落下风! 还有那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神秘男子,举手弹指间力挫冯家大公子,其容姿实力,论当今北尉,当真无人匹敌、国士无双! 人们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今日的所见所闻,消息很快席卷了整个汴京城。 而与此同时,汴京十里之遥的近郊外。 温水湖旁氤氲着朦胧的雾气,反倒熏得这静谧的夜色平添了几分迟来的春暖与醉意。 陆棠坐在火堆旁休息,原本略显苍白的面庞被暖烘烘的火堆烘得渐渐红润起来,于细腻中又添了几分熠熠华光,宛如一颗闪烁着荧光的珍珠。 她这会儿才知道,原来刚才自己之所以拳脚生风,牛逼哄哄,全都是因为某个人“借”了点内力给她。要不然刚才跟冯子之正面硬刚的那一架,她保不齐要吃大亏。 一场架打完,她对内力的运用似乎一些感悟,此时沉下心来细细体悟,颇感玄妙,但又摸不到门路,只好无奈放弃,转而盯着前方颇有闲情逸致临湖垂竿而钓的某尊大神,不禁拉长着一张脸鄙夷地道,“一没线二没饵,光一根粗糙的竿子,哥就不信你能钓出什么幺蛾子来——” 刚说完,便见月色下持着一截与气质完全不符的粗糙长竿,气质依然优雅如若天人的容与忽然朝湖面射出三枚石子,三条活鱼登时破水而出。 旋即他衣袖一振,指尖在夜幕上轻轻一划,三条活鱼登时尸首分家,只剩下晶莹剔透的鱼肉串入他立在身侧的长竿上。 陆棠看得不禁吸气,这一套点水钓鱼、隔空去骨的手法,真是变态啊。 容与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将串着鱼的长竿置于火堆上,含笑道,“温水湖养出来的鱼肉肥汁鲜,烤出来的味道定然不错。” 火光的映衬下,他天青色的衣袂迎风叠荡翻飞,如迎如拒,忽明忽暗的温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更显得他五官如画,眸色深邃。 果然是颜值高的人,坐在哪儿都是一道殊丽的风景。 容与掏出几种佐料,手指轻拢慢捻间佐料齐齐碎成花,随即熟练而均匀的洒在鱼肉上。 陆棠呆了呆,问道,“你随身还带这些?” 容与风姿优雅地洒完佐料,微微笑道,“没有,只是途经一户人家时顺手顺走的。” “……” 什么时候顺走的?她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 鲜嫩的鱼肉在火堆上哔哔啵啵地烤,不多时就飘出一抹原汁原味的香气。 “好香。”陆棠眼底微亮,拿起身旁的枯枝一劈为二往火堆里添,火苗窜得越旺,印得她英气逼人的面庞不知不觉中多了几分婉约的柔和。 他微微一笑,将烤鱼递到她的面前,以免烫手,又顺手递了双筷箸给她,“烤好了,尝尝看。” 这个时节的鱼肥美鲜爽,烤过后更色黄里嫩,十分可口。 陆棠不禁嘀咕,没想到这样风华清举的人,私底下手艺竟也是绝佳的。接着又想起他方才点水钓鱼、隔空去骨的利落画面……这么牛逼的身手,这么逆天的轻功,自己这辈子估计都望尘莫及了。 毕竟修行不得从娃娃抓起么?而她实际年龄在这都算半老徐娘了…… 容与心明似镜,一眼便看出陆棠心底的小九九,不禁莞尔道,“你如果想修行也不是不可以……” 陆棠眼前一亮,“真的?” 容与微微颔首,道,“手给我。” 陆棠闻言将手递出去。 容与握住她的手,触手一片温软,却又有些细细的粗糙。这该是时常操持活计所造成的,但虎口与关节处却全无修炼习武之人该有的茧,与她那雷厉迅猛的身手,分明对应不上。 容与深邃的眼底闪着愈发剔透的华光,浅浅的笑意里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只是略略低头,细细地描着她的掌心,眉眼含笑地道,“你天赋不错,资质甚高,悟性想来也不赖。虽然起点太晚,你这根骨也不怎么样,但如果悉心调养,正确引导修行,避免你少走弯路,学点皮毛也足够你应付陆家的那群笑面虎了。” 何况这丫头,本身就有些身手。 陆棠听了喜得不得了,忍不住好奇地问,“天赋、资质、悟性能摸骨摸出来?” 容与握着她的手,笑得一本正经,“不能。” 陆棠脸一黑,立即抽回手,暗骂:“小人!”揩油的方式能这么不要脸吗! 却听他忽然道,“你现在可以试着集气,沉至丹田。” 陆棠愕然,“什么鬼?” “闭上眼,照我说的做。” “……”这家伙是要教自己修行内力吗?陆棠阖上眼,兴奋之余又忽地有些懵逼。 等等,集齐沉到丹田里?怎么集?怎么沉?她一个现代人完全听不懂这种只会出现在武侠小说里的专业术语啊! “不要分心,集中精神。”容与淡淡地道。 陆棠满脸崩溃,只好咬着牙,集中注意力,试着用平日在厕所里用力“震屎”的那种感觉,努力往“气沉丹田”那上面靠。 没想到歪打正着,不一会儿,她就隐隐觉得有股说不出来的微弱气流,正顺着经脉游走前行,渐渐向着丹田汇聚。 一个周天下来,只觉整个小肚子都是暖暖的,涨涨的,啊,原来气沉丹田就是便秘的感觉啊! 陆棠浑身香汗淋漓,微微喘息,捧着肚子不禁喜道,“我是不是有内力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也能学轻功像武侠大片里的大侠们一样满屋顶乱飞了? 卧槽,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