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相宁王府的时候,殷予也在,他身边立着一位绛红官袍的文官,想必就是京兆尹。他二人带了官兵把王府围住,相宁王听了下人禀告出来看,顿时被这阵势吓了一跳。 殷予着了京兆尹带着人去搜,自己却没进门,只等着。 “摄政王,这是……”相宁王长了一副老实厚道相,看起来倒是像个不知情的,等他见到魏元音一行人也过来了的时候,顿时变了面色,“念儿,这是怎么回事!”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家闺女被绑了双手跟在祁安公主的后面,一身府中丫鬟的打扮,再配合着如今的情况,登时就是心惊肉跳。 “父王……我……我不知道。”广平郡主如今就像老虎见了猫,对着魏元音大嚷小叫,如今在相宁王面前却是委委屈屈。 魏元音也不开口,只扭头去看殷予,心里奇怪怎么这位也在这里。 若说前日开口对摄政王出言不逊,她多少是有几分后悔的。这位叔爷向来勤勤恳恳,干涉了政事却没让自己贪下多少功名,只拿自己当个大臣,可谓是半分异心都没有。 许是对父皇操心惯了,这才想着连着她的那一份也一并操心了,人家所做确实没有伤害自己,自己却要拿话呛人家多管闲事。万一,万一他一甩手连政务也不管了,父皇岂不是要哭。 但是她又拉不下脸去和人道歉,只能装作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不肯说话。 心中思绪转的飞快,今日二十九,明日就是除夕。殷予还在忙着这些事情,可见十分辛苦,半点也不得闲。听说前日回到盛安后就没好好休息过,连着处理了离开时候的几件大事。 殷予只轻轻瞥了一眼少女,面上纹丝不动,想得却更多。 她心里想必还在为着前两日的事情别扭,连抬眼看他都不肯,到底是个小姑娘的性子,脾气且得闹上些时候,这次出行从胡商手里得了不少新鲜玩意儿,不若当做年礼送了,也省得再为意气做了什么事。 又看向和魏元音起了争执的广平郡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女儿家拌嘴还算小事,可是他却先得了消息知道那犯人是朝着相宁王府来了,这便大不一样。 那人对魏元音有威胁,倘若她好好在皇宫里倒也没什么,却不想明日就是除夕了也还要出来,再加上和广平早有龌龊,只怕回去后便会和那人说。那人是否还留有同党尚未可知,不能拉着魏元音冒这个危险,他宁愿断掉一条线索。 相宁王府外面一片安静,几个主事人都胡乱地想着什么,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王府里跑了出来。很快,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就被扔在了地上。 “王爷,府尹,犯人从郡主的园子里被搜了出来。” 魏元音往地上仔细一看,确实是前日那个拿着剑骂骂咧咧要杀她的。三番五次冲着她来,这仇结的这么大,想来也就一件事,那伙人贩子。 “什么?!”相宁王睚眦欲裂,瞪着广平郡主眼睛都充了血,“你这不孝女,往家里招了什么祸事!” 他大步跨向前就想抽女儿一耳刮子,却不想殷予先抬手拦了下来,冷冷道:“广平郡主也要接受审问,相宁王不好动粗,若有什么事,还是等郡主回来再说。” 相宁王面色一白,心里亦是发抖,他没甚追求,就想平平安安的,没想到女儿藏了个男人,还是个犯人,若是……若是皇叔和皇帝追究下来,他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皇叔。”他压低声音恭恭敬敬喊了一声,“这……这究竟是什么犯人?” 摄政王瞥了一眼,没有说话,着人压了犯人,小心别压着伤口弄死了,便抬脚走了。 京兆尹叹了一声,在相宁王耳边道:“那犯人前日策划刺杀公主殿下,今日转往刑部时候逃了,您最好祈祷这件事和郡主没什么关系。” 如今谁看不出来,皇帝陛下把公主当眼珠子一样疼着,摄政王也不遑多让,不然也不必亲自跟来。 相宁王面色仓皇,待官兵走了晃晃悠悠地回了主院,相宁王妃苏氏立刻迎了上来把人扶住:“王爷,到底是何事啊,怎么怎么……怎么念儿也不见了。” 如今不提那个混账女儿还好,提起来他就是怒火攻心,看着貌美的王妃也全无怜惜,手上用了一把劲把人推开,恨恨道:“瞧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只会给家里招惹祸事!” 苏氏更加惶然,不明白怎么夫君忽然变了态度,却也知道定然是女儿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想起侄女之前来府劝诫自己要好好教导殷念,自己却未当回事,只明面上禁了足。如今……真是悔不听劝! “到底……到底怎么了?”她喃喃又惶惶。 相宁王扶着额头坐了一会儿:“你的宝贝女儿园子里藏得那个是逃犯,前日刚策划了刺杀公主殿下!” 听到‘公主殿下’四个字,苏氏表情一怔,面上划过一丝恨意,居然又是魏元音!先是害得女儿被关禁闭,又让侄女和高大家都丢了脸面,如今又把女儿害得……真是好一个魏元音呐! “那如今该如何?”她掐着手心强自镇定下来,软声软语地问着夫君,如今,也只能靠这个夫君了,倘若能去陛下面前哭上两嗓子,陛下念着兄弟情分,说不得就…… 却不想相宁王开口便是:“听天由命吧,也只能祈祷念儿和此事并无关系,倘若真有关系,我等也只能咬死王府对此事不知情,不能因为她一个人毁了这个家。” 苏氏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万万想不到夫君竟然是这样绝情。她捂着胸口指着相宁王说不出话来,而后便一口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相宁王府顿时又乱作一团。 其实这件事,广平郡主是真的不知情。 刑部里,她哭哭啼啼着才把话说了个清楚。 这人便是清晨时候翻进了她的园子里,劫持了她又威胁了丫头,找地方清理了伤口,而后又以毁容为要挟,让广平郡主亲自去给他买药,别人他信不过,却没有想到这姑娘就是个没脑子的,买个药还能暴露了。 “我是……真……真的不知道,我好害怕啊……”广平郡主一边说着,还打了哭嗝,一双杏眼已经肿的不像话,看得人心里都落不忍。 只有殷予还面不改色,又着人分别提了几个丫鬟和嬷嬷分别问审,得到的供词都类似,连细节也差不多。再问那逃犯的时候,也说只以为是个普通大户人家的院子,不知道是进了王府,等下人慌慌张张喊郡主时候才有的察觉。 而那逃犯也正如魏元音所想,是那群人贩子的党朋。 如此一来,广平郡主也确实不是主使者了,只是这私藏逃犯的罪名还是免不了。殷予思忖了片刻,想到她素来和魏元音过不去,倘若不吃教训也还是改不了,于是指了两个身高体壮的嬷嬷给了她二十板子,又拟了奏折让殷承晖下旨把人从郡主扁为县主。 这么一折腾,是个人都知道广平郡主做了什么事了。听说回了家以后就哭哭啼啼闹着没脸了要去当姑子。 这相宁王府的年怕是不好过了。 可惜别人的日子还是照常过。 除夕夜,皇宫里办了一场家宴,邀的具是皇亲国戚,半个不相干的大臣也没有,同太后千秋宴时没得比,但也热闹得很。 魏元音心里松快,总算不用再见苏碧那章仙女儿一样的脸蛋,还能和殷瑶甜甜蜜蜜的窝在一处聊些琐事。 “这皇宫里过年冷清的很,等你们走了只怕就是我和父皇孤单单的守岁,无趣。”她依然喊着无聊,贴心的给好友斟了酒,“不若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守岁啊?” “我怕是留不下来。”殷瑶笑眯眯地剥了虾子塞到对方嘴里,“只是我知道摄政王每年都留在皇宫守岁的。” 听到殷瑶提起这位,魏元音难得沉默了下,默不作声的把虾子嚼了,又品了一口汤,却没吃出什么滋味。她现在还没去和殷予道个歉呢。 殷瑶观察着魏元音的表情忽然笑出声:“每次提到摄政王,你的表情都和别人不一样,听茭白说,你对叔爷很有意见。” 魏元音飞快地瞥了一眼,却没发现殷予,想必觉得烦闷,出去了。她压低声音道:“你难道不觉得他很奇怪吗?” 奇怪?是很奇怪。殷瑶笑而不语,明明对别人的事情都不大关心,可但凡涉及到魏元音了就是亲力亲为。 “殿外又飘雪了。”殷瑶瞥了一眼外面,笑道,“前日的雪没下起来,如今却又是一场,若是吃够了不如一起到外面走走看。” 魏元音隐约记得千禧宫不远处有个梅林,前几日路过的时候红梅煞是好看,如今听殷瑶一说也动了心思。 于是便拿帕子仔细擦了嘴,由着月白系上红色白毛滚边的斗篷,却没让宫人跟着,只两个人闲适地在外头散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