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轻车就熟,事情办的很快,也不过一天,殷予的案头上就摆了册《群芳录》,翻开一看全是各色的男人。 高矮胖瘦、文韬武略各有特色,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年龄都在十八到二十之间。 殷予看那册子的时候眉头皱的越来越深,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这都什么玩意儿,礼部尚书家的次子,我记得脸上有疤吧。” “南池郡来的这个考生,家里六个姐姐,还穷的揭不开锅。” “这个,五大三粗。” “这个,说好听叫风流名士,难听点是目中无人。” 翻到薛子期的时候就直接掠了过去,连点评都懒得点。 路遥一条条听下去,脸色也愈加苍白,不是他想找这种货色,实在是这个年龄还没‘许人’的公子就这些,毕竟大部分家里从十五六就开始物色贵女嫡妻。 “王爷,您若是肯把年龄条件放宽一些,倒是有几位合适的。” 殷予将册子合上,皱着眉注视了一会儿,才沉声道:“年纪小了不懂事,二十以上都有谁?” 路遥咽了口吐沫:“一共就两位,一个是您。” 冷冷的目光瞬间就穿透了他的胸肺,让他呼吸都结了冰,而后就听到异常严肃的声音道:“另外一个呢?” “徐岩徐大人家的那位嫡子,徐清和。”路遥觉得自己身为一个暗卫却干得不算什么暗卫的事儿,总帮王爷去搞这种感觉很八卦的事情。 “徐清和。”殷予念着这个名字,陷入了深思。 其实他对苏、徐两位首辅都有几分忌惮。 前世的他没有在先帝临终前接下摄政王这活儿,于是先帝只好让两位首辅当了辅政大臣。可两位都不算什么蠢人,即便有靖国公那样的先□□处处为难,也不该让一个皇朝落败的那样快。 若说对苏家,他还是有几分了解,前世时候,他逐渐成了闲散王爷,整日不见人,逐渐远离权力边缘,苏家认为无利益可攀便随便找了个机会顺势退婚。 他看不上苏碧,更遑论让她当王妃,于是三年前就找了个机会,借着太后的手将这门亲事了了。后来的一两年,感觉苏文可能又动了将女儿送进皇宫为妃的心思,可惜太后不喜。 苏家给他的印象,在大多数时间里都十分趋炎附势。 但对徐岩一家,他却了解的不够多,印象里一直很低调。徐岩饱读诗书,徐夫人温柔贤惠,儿子具是青年才俊,唯一的女儿娇憨天真。放在盛安里可谓人人羡慕。 让魏元音嫁入这样的人家未尝不可。 但…… 徐清和?殷予的手指戳着册子:“再观察一段吧。” 他怎么都下不了这个决心轻易给她定下后半生的幸福。 路遥心中苦笑,折腾了半天合着白费了功夫,他就知道王爷舍不得公主殿下,也不过就是寻个借口把全盛安的公子哥都给抹了。可要是真的那么不合适,公主殿下又何必回来呢。 正胡思乱想着,马力晃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在殷予面前:“属下参见王爷。” 殷予正提笔批改奏折,见到他登时挑了眉,以为魏元音又出了什么麻烦事:“宫里怎么了?” 马力却低着头:“公主殿下出宫去见那个书生了。” 听到这话,他的手不由自主的用了些力气。 魏元音居然又去见薛子期了,她真的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好,她年幼不懂识人,可即便她是公主,也是女儿家,如今若让人三番四次见到去探望一个男人,该传出什么样的流言她不知道吗!竟如此不在乎自己。 “王爷……”马力轻声唤了下。 殷予回过神,再一低头,便看到奏折上已经让朱砂糊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红色污渍,十分刺眼。 他冷漠地抬起头,把路遥和马力具是吓了一跳。 “王爷……”路遥忍着头皮发麻,还是帮同伴复述了一遍,“马力说,不知怎的,广平郡主今日竟办了个丫鬟的模样去抓药,和公主殿下碰个正着,两人已经起了争执。” 殷予听毕,低下头继续翻看奏折,看样子是对此事莫不关心。 马力还以为自家王爷是因为前两日公主的话寒了心,不想再多管闲事,对着路遥微微叹了声,寻思着是不是王爷该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给调回来了。总在宫里跟着女眷,实在是处处不方便。 路遥却微微摇摇头。 啧,没看王爷虽然一如既往翻看奏折,但却一笔不落,显然魂不守舍。 魏元音看到广平郡主的时候其实觉得很新鲜。按照道理来讲,这位此时应该是关禁闭的,即便是真取消了禁闭,可闹了这么大的笑话,也该往家里待着别轻易露脸了。 可如今不但露脸了,还穿得如此……朴素。 她想,她对盛安的风俗开始叹为观止了。倘若真大大方方出门也好,弄成这样,万一被人发现了,可是很难看的。 却不想,广平郡主人家虽然穿着朴素,却一点也没有要低调的意思。进来见到魏元音在同一位靠坐的青年说话,张口便大大咧咧喊道:“魏元音!你怎么在这儿!” 惹得药铺里的人频频看向几人。 他们都知道这位青年为了救祁安公主受了伤,祁安公主来看他似乎也无可厚非,可这位……怎么敢直呼公主姓名! 魏元音也不恼火,笑眯眯道:“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呢。” 许是这样不冷不热的话让广平郡主终于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如今这模样不该暴露身份,更不能把时间耽搁在这个养女身上,只得咽下愤恨,冷哼一声便去找人抓药。 广平郡主许是不想拿着方子落了口实,便磕磕绊绊地报着药名。魏元音却注意到,广平郡主每报一个药名,身旁的青年便在软榻上轻轻点一下。 等她抓齐了十二味药,薛子期也点了十二下。 广平郡主拎着药材准备出门的时候还狠狠瞪了魏元音一眼,魏元音不想理会她,薛子期却带着微笑,淡淡开了口:“姑娘,你这副药是治疗外伤的,你家有人受伤了?” 魏元音登时奇怪,以相宁王府的家底,就算家里有人受伤了,也不能让堂堂郡主穿成丫鬟的模样出来买药。如今出现了这种情况,要么是相宁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别人放心不下,只能遣亲生女儿来,要么,就是广平郡主自己有事情。 前者不可能,相宁王不是傻子,真有大事怎么也得找个稳妥的人,明知道姑娘什么脾气还交给事情做,那就自断后路了。 她狐疑的目光投向广平郡主,果然见她神色慌乱。 “你在胡说些什么!”广平郡主气的脸色发白,见薛子期不是盛安的熟面孔便直冲着他发怒:“刁民!是不是魏元音这小贱人教你信口开河的!” 魏元音面色一寒:“郡主,您说话可要考虑清楚。” 她还是给这位没什么脑子的姑娘留了三分余地的,没有直接道破她的身份。可店里的人知道这是位郡主,还办成这副模样,疑似抓了一副伤药的时候,面色都微妙起来。 薛子期不恼也不怒,反而继续缓缓道:“家母常年病痛缠身,不才也学了几分医理,这两日身上亦敷了外药,同姑娘抓的药加加减减,姑娘的药的确是副外伤药。” 广平郡主听到这番话脸色更加苍白,恨不得夺门而出,但又忍不住想强自狡辩几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听不懂。” 青年病弱的样子看起来便让人格外信服,他叹了口气:“在下叫住姑娘并无恶意,只是姑娘来抓这副药想必是受伤之人血虚,姑娘的方子没背全,落下了一味药。” 他将药材的名字报了出来,又看向坐堂的大夫,谨慎又谦卑地询问着是否如此。 坐堂的大夫早便听出广平郡主报的方子有问题,可是在盛安做事最忌讳的就是多管闲事,便没有阻止,没想如今被一个青年点了出来,只得点头应是,还夸赞了薛子期几句学识渊博。 广平郡主却立刻红了眼眶:“魏元音!你就这么看我不顺眼,你疯了吗,这么对我你有什么好处。” 被点到名的人一脸莫名其妙:“从你进这个门开始我说什么了,还不是你自己,抓错药都不知道,要个病人来提醒。” 说到病人,广平郡主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她死死地盯住薛子期:“这是谁,你们什么关系,好啊,魏元音,你竟然出宫私会男人!” 她就是要转移注意力,让人们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不再关注她买了什么药。 魏元音哭笑不得:“大夫,可有什么治疗疯癫病的方子,给这姑娘开一副,银子我来掏。” “魏元音你休巧言!”广平郡主还想再说什么,忽然见到一名官兵跑了进来,立刻住了嘴,警惕地看着他。 哪知官兵进来直接冲着魏元音就去了:“公主殿下,今晨在将犯人转移刑部大牢的时候,为首的那名亡命徒逃了,他身受重伤,府尹听闻您又出宫了,命小的来保护您的安全。” 魏元音还没顾得上追究是谁把她出宫消息透出去的,就见广平郡主直接变了脸色,竟然比之前更慌张,眸光立刻变得锐利起来。 “不用了,本宫已经知道犯人去何处了。”她带着冷色,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