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勃然大怒,还掐什么人中,直接上手“啪啪啪”一连串耳光,将小菊脸上的粉打得簌簌直落。 小菊睁开眼,一见福生先是“啊”的惊呼,再看他身后大小姐满脸是血的鬼脸,立刻双眼一翻,就要晕倒。然而福生已经拿裁纸刀在她脖子上狠狠划了一下,还抵着她的喉咙,因而黑胖丫鬟晕也不敢真晕,只一副要死不活的哆哆嗦嗦模样。 福生眼睛喷火,牙齿简直要咬碎了一样:“说!秀姐儿在哪里?” 小菊绿豆眼儿一翻,立刻嚷嚷开来:“来人啊,救命啊!” 她那猪猡般的声音发出了半截子就叫大小姐眼明手快地塞进了一团盖头。形如鬼新娘的大小姐拔下钗子狠狠在她脸上划了一道:“再不老实听话,我划花了你的脸!” 两人也不耽搁,直接绑了小菊的手脚,将人拖到路边的树影背后逼问秀姐儿的下落。 小菊只哭哭啼啼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人在轿子里头,还以为是吕大赖子起了心思,劲儿嫁一个妹子娶一个媳妇,要抬自己进门当正经奶奶呢。 福生见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十分焦躁,一再威胁她,要剁碎了她,丢进河里去喂王八,也没半点儿见效。 大小姐冷笑了一声,拿起钗子在她眼前比划了几下,然后挑开她的衣襟,恶狠狠地威胁道:“再不说老实话,我就扒光了你的衣服,把你绑在大树上!” 福生大喜,连连附和:“对对对,不说实话就冻死你!” 大小姐扫了眼这小叫花,没吱声,只一门心思地剥掉小菊身上的衣衫。眼看着新娘子喜服落了地,内衫也剥下了,大小姐的钗子还要解下肚兜,小菊终于熬不住,呜呜咽咽地说了实话:“秀……秀姐儿被应三娘带走了。” 吕大赖子老早就收了陈大的十两银子聘礼,觉得亏了,又不好在一众兄弟中失了信誉,便想出了这么个李代桃僵的主意。 小菊哭得脂粉化开,脸上跟开了染料铺一样:“胡老三先前就说了,应三娘要找金钗之年通琴棋书画的貌美小姐,能给三十两银子。吕大赖子便让我上花轿,到时候黑灯瞎火应付了洞房花烛夜,就是正经的陈家奶奶了。” 福生怒火冲天,直接又在她脖子上划了一道,恨极了这恶毒愚蠢的丫鬟。 大小姐听了一段稀奇倒觉得有意思,加上她并不多担心秀姐儿的安危,忍不住问:“你不是要当吕家主母的嚒,怎么又肯嫁去了陈家?” 小菊满腔的委屈总算找到了能发泄的口子,“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家少爷已经将宅子输给了二少爷,明早就得腾屋子。陈家好歹有个麻油磨坊,我嫁过去就是正经奶奶。陈大人又糊涂,到时候我还是跟我家少爷是暗地里的正头夫妻。” 大小姐勃然变了脸色,捉着钗子就将小菊一张脸划得血肉横飞,恶狠狠骂了一句:“贱婢就是贱婢!” 小菊哀嚎出声,痛得被绑在树上的身子抖得连树叶都“哗啦啦”响。大小姐不为所动,直接拿起她剥下来的臭袜子就塞进了嘴巴里,而后又扯掉了她身上最后的遮羞布,让这黑胖丫头跟只光毛猪一样赤条条露在人前。 形如鬼魅的大小姐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将她两条腿掰开了,倒围着槐树重新绑好双脚,声音又细又凉:“你这样的,送去窑子都是脏了窑子,活该被丢进军营里头犒赏将士。” 福生生生打了个寒颤,小声问大小姐:“现在军营里也吃两脚羊啊?她这么脏臭,他们也能下得了嘴?这人心脏了,身子也成了怪模样。” 大小姐见这个小叫花满脸嫌恶地看着赤身裸.体的丫鬟,活像看长了角的怪物一样,忍不住调笑道:“得了吧,你连娶媳妇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别瞎耽搁时间了,赶紧送我回家是真的。” 哪知道福生立刻变了脸色:“不行!我要赶紧去救秀姐儿。秀姐儿是我媳妇。” 大小姐气得狠狠一柳条抽在了小菊的身上,怒骂道:“等你送我回了家,我给十个丫鬟当媳妇!” 福生头一摇,正色道:“我跟秀姐儿拜过堂的,她还给我做袜子穿,我只要她这个媳妇儿。” 大小姐无奈,只能跟他上路。哪知道两人刚上了大道,就听见人说话的声音:“就是这里,我们抬着轿子到了这处,那女鬼就出现了,穿着大红嫁衣。” 马灯下,陆大郎一张脸叫烛光照的又青又白,活脱脱是个索命的鬼差。他露出个阴狠的笑容来:“既然是女鬼,自然要去她该去的地方。” 福生跟大小姐都吓得两股战战,静声屏气匍匐在路牙子上,一动都不敢动。 陆大郎朝周围看了看,冷笑道:“这几个人步伐都不快,肯定走不远。兄弟们,散开了,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福生心中大为疑惑。结阴亲,鬼新娘活了,他们不放人走不说,居然还死命追着不放。这陆老爷家的阴亲找了人牙子买女尸不说,还这么不依不挠,未免也太奇怪了。 他有心想细细问一下大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刚抬起头,就见一条蛇吐着性子朝大小姐游过来。 大小姐脸上的血腥味将蛇给招来了。 福生的身子僵在了原处,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蛇从他的手上游过去,凑近了满脸鸡血的大小姐。 大小姐忍不住上下牙齿“咯咯”打颤,身子抖得跟筛糠一般,只能徒劳地握紧了手里的钗子。 福生捏紧了手上的石块,汗水不断地从掌心冒出来,湿滑的几乎连石头握不住。小叫花死死盯着游动的蛇。这条蛇通体碧绿,在月光下隐隐发亮,是常见的竹叶青,模样儿好看的紧,却有毒。 小叫花脑子嗡嗡作响,死命回想老黄教过他的打蛇的方法。蛇打七寸狗打头,对,要狠,不能给它们反应的时间。他扬起手里的石头,重重地朝竹叶青的七寸砸了下去。土埂上发出了一声闷响,蛇身扭动了两下,脑袋垂了下来。 有经过的陆家后生警惕地问了句:“谁?”还拿手里的竹棍敲打着周围的草丛,结果惊动了另一条竹叶青,小蛇迅速地游走了。 这人自言自语了一声:“蛇呀。”转过身,朝大路上走去。 小叫花跟大小姐都暗自松了口气,魂儿几乎要被吓飞了。两人正准备小心翼翼地下了田埂,从田埂取道离开。远远的,一盏马灯挑了起来,传来小菊的嚷嚷声:“这里,我看见他们朝这个方向走的。” 福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不应该记恨小菊当初撺掇秀才老爷跟秀姐儿把自己丢出去冻死的;他应该直接一刀结果了这个恶妇。 秀姐儿自摇晃的驴车中醒来。 梁三婶子姑嫂走后,她房里头就来了个满身喷香的媒婆,说是要领她上轿子。 秀姐儿先前得了梁三婶子的传话,知道福生在外头等着自己,心下稍安,又捏了捏藏在袖子里头的剪子,便老老实实跟着媒婆往外头走。刚到房门口的时候,就听见小菊嚷嚷:“快,脱了她那身喜服,我要穿。都发卖出去了,还穿这么好的料子白糟蹋了钱。” 她心下大骇,刚扯下盖头就迎面叫一只帕子直直捂上了口鼻。一股刺鼻的味儿钻进了她的鼻孔,秀姐儿掏剪子的手软软垂了下来。等她再一次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在驴车里头,手脚都绑了绳子,嘴里也塞了个臭不可闻的破布,简直要将她再一次熏晕过去。 秀姐儿心里头发慌,知道事情有了变化。她拼了命地想摸索出袖子里的剪刀,却骇然发现原来穿的那身大红嫁衣不知道何时,已经被人剥掉了,只一套旧衣衫在身,哪里还有剪刀在。 小娘子又慌又乱,拿舌头一点一点抵着破布条往外头送。奈何她身上没力气,嘴巴塞得又严实,舌头累得酸胀也不见半点儿进展。 春秀挪着身子,努力靠近车厢的窗户,想靠着窗棱的锐角将手上的绳子给磨断了。她手脚皆被束缚,车厢四周又围得一点儿光不露,身子一动,便软软地摔倒在了地上。 幸而此时赶车的发出了一阵响,驴车停了下来。外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三娘子,我们就在这里等?” 应三娘啐了一口,拍着车厢壁道:“等着,把人交给胡老三以后,老娘一定要去庙里头好好烧两柱高香。好端端的人都没气儿了,居然又醒过来跑了!要不是老娘决断快,趁着他们追人的时候赶紧抬脚。姓陆的那一家子能活剥了我!” 赶车的稀奇道:“至于嚒,结阴亲而已。结不成再选个好日子另外找个死人不就结了。” 应三娘嗤笑一声:“你知道个屁,那不是一般的人家。这胡老三怎么还不来?老娘可没功夫跟他磨!要不是看他出五十两银子的份上,老娘可不耐烦这样折腾。” 赶车的愈发奇怪起来:“他要是肯出五十两银子,吕大赖子一早绑了里头的小娘子给他送上床了,干甚还特意绕个弯儿。” 应三娘冷笑:“装腔作势呗!等他人来了,咱们还得配合着做英雄救美的好戏,好叫那小娘子心中感动,对他死心塌地。我且看一看那小娘子去,别人还没出手,她先闷死在我的驴车上了。” 门帘子一挑,应三娘提着气死风灯,看清了车子里头还安安稳稳昏睡着的小娘子,满意地点点头,放下帘子道:“有喘气声儿。现在的迷.药也不行了,量重了怕人直接没了,量少了又怕她们醒过来的早。” 车子在荒野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的光景,应三娘还是没能等到约好了的胡老三。她面上阴晴不定,自言自语道:“这人莫不是戏弄老娘?” 赶车的拢了拢身上的袄子,问道:“那三娘你说咱们还接着等下去不?” 应三娘变了脸色,朝地上狠狠吐了口浓痰:“等个屁!他胡老三再厉害,也不是这个地头上的人。一早就说过了的,过期不候。我应三娘没有把货砸在手上的道理。走!绕个弯儿,咱们去陆家庄。不就是跑了个鬼新娘嚒,我给他们再送一个活新娘。属鸡的正月里头生,这小娘子恰好就是!” 赶车的惊得连声音都变了,迟疑道:“陆家结的是阴亲啊!” 应三娘发出一串跟她年龄不相符的娇俏笑声:“哎哟哟,郑大车啊,你可真是没见识。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去闷死了这小娘子。活人怎么就不能结阴亲了,让她捧着灵位拜堂,给那四郎守一辈子寡不就结了。说不定还能帮陆家挣一座贞节牌坊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