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言君表情松下来,因为这人乖巧的表情心里一片柔软:“嗯…”本想说些其他比青楼有趣又安全的地方,却发现自己也只是笼中雀鸟,并没有真正见识过书里说的那些所谓繁华美景。再一看时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把内训堂的都讲过了。
嘲风恋恋不舍:“哎,又该走了。”还没聊够呢,嘲风不情不愿地起身,就要去弄醒那讨厌的内训先生。
宁言君下意识叫住她:“晁枫——”
“言君?”
待言君反应过来,人都已经被自己叫住了,她犹豫片刻,还是启唇道:“你…你明日…”宁言君声音一顿,毕竟,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想要邀约别人呢,有些抹不开矜持的面子,“明日没有内训堂,我可以休息一日…你——”
宁言君鼓起勇气的邀约还没说完,嘲风就兴奋抢话:“真的?!那明天我可以来找你玩吗?!”
晁枫替她把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都抢过去了,看着面前人儿兴奋的模样,宁言君心底那一丝紧张的心情全然消散,莞尔笑道:“好。”
嘲风得了同意、心满意足:“一言为定,明天我来找你!”
“明日,我就不在内训堂了。”宁言君的俏脸染上薄薄的红晕,“你到这里来,我会让瑶华想办法带你过来…”宁言君的润雪居并不小,有个宽敞的花园不说,闺阁内房间也挺多,只不过供各种礼仪诗书学习的房间占了绝大多数,真正属于她的独立小空间,就只有闺房内外间罢了。
“过去你的闺房?”嘲风好奇问。
“不、不是,是闺房外间。”宁言君脸色愈发明艳,纠正晁枫的用词。
那不一样吗?嘲风懒得深究人家为什么非要强调“外间”两个字:“明白啦,那不必瑶华来带我,我去楼上找你便好。”
宁言君不知道这人是如何把自己闺阁的结构摸得那么清楚的,心底对嘲风那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却让她很难往不好的方面想,努力维持住自己的从容,柔声嘱咐道:“那你跃墙,小心些。”还不忘补充一句,“不可以来得太早。”
嘲风自是乖乖一一应下了。约定好一切,嘲风这才扶起地上睡得天昏地暗的内训先生,一边念叨着:“真是不想饶过你!”一边往她后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内训先生一口气猛地抽起,终于活了回来。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宁言君与正朝自己眨巴眼睛的嘲风相视一笑,权作简单的道别,微微低下头,小心把小愚放到几案内侧的桌角边藏好,又恢复了听内训堂时的淡淡表情。
待到言君再抬头时,内训先生一脸茫然睁开了眼,她背后的人也早已不见踪影,唯有言君脸上还未褪下去的热度佐证着嘲风曾出现过的事实。
内训先生还没来得及发问,就听门外传来侍者齐声的行礼:“大人!”
宁言君心里咯噔一声,从位置上起身,和内训先生一起出了门。
闺阁屋顶的小银龙自然也听见了不寻常的动静,嘲风窜到檐角边,暗中往院子里一看,只见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在一干侍女护卫的夹道跪伏行礼中走进了润雪居。
中年男人两鬓斑白、身形瘦而高,身上穿着一身暗紫色的官服,胸前绣着一只怒目圆睁的奇异神兽。他薄唇紧抿,蓄得一丝不苟的胡子随着他沉稳的呼吸微微颤动,两条入鬓的剑眉紧紧锁住,在眉心压出几道深深的川脊。
眉眼明明与君儿是有几分神似的,想来年轻之时一定也曾是个出了名的美男子,可那锐利中透着深邃的目光,却像是一潭见不到底的深渊,透出一丝危险的寒意和精于算计的暗流,让人捉摸不透,与君儿眼里的似水柔情截然不同,也使得他整个人的气质也与言君走上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
这人不必说,自是言君的父亲、相府的主人、大宣位极人臣的景安公宁鹤年了。
宁鹤年看都没看跪在两边的侍者,直向内训堂走来。
从内训堂出来的宁言君看了一眼走来的人,上前垂眸向他规规矩矩行正式之礼:“言君拜见爹爹。”
若不是事先猜出二人的关系,谁能看得出他们是一对至亲父女?屋檐上的小银龙皱起小眉头。
“嗯,起来吧。”宁鹤年点点头,声音听起来十分低沉、不带一丝情绪的浮动,说罢便看向一边的内训先生,直问道,“大小姐今日课业完成得如何?”
头脑还昏昏沉沉的内训先生,被大人问到头上了,赶紧仔细回想方才的情况,却发现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正准备随意给个“中等“的评价,却发现话到了嘴边,就像是浆糊糊住了嘴巴,呜呜好几声愣是一个字儿也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