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

伴随着一股奇怪的窒息感，林悦忍不住张口吸了一口气，而后便被这异常响亮的声音吓了一个激灵。

感受到手里的孩子突然抽搐了一下，挣扎地更加厉害，接生婆赶紧一把搂住她，轻轻拍背哄了哄。

“哦呦哦呦，不怕不怕……诶呦，这小子还挺有劲儿！差点儿让她翻下去！快快快！林家老二媳妇儿，快把剪刀递给我，我还得给她剪脐带哩！”

王冬梅把热水煮过的铁剪刀从热水盆里捞出来，急急慌慌地绕过去，瞅了眼那呱呱大哭着的婴儿，往她□□瞥去。

而后便笑出了声：“嘿呦，我看看，嗐，是个闺女嘛！咋说是小子呢！”

接生婆翻了个白眼：“哎呦，闺女小子都一样，主席不都说了嘛，妇女能顶半边天哩！”

“嗐……是是是，闺女也好，只是可惜我那大伯哥，这么大年纪了媳妇儿才怀上，还生下来一个闺女！”

“好了好了，别闲聊了！外头可都等急了！”接生婆简单给孩子擦洗干净，又包好一层薄薄的小褥子，这才把孩子抱出去。

门外的林建国早已经等不及了，自从那小娃子的哭声传出来，他就等得愈发心焦，恨不得直接把门掀开来。

刚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林建国就擦了擦汗，赶忙迎上去。

“诶呦，大队长大喜啊！母女均安母女均安，看看这闺女，这小嘴儿，多体面！”

林建国接过那孩子，刚出生的孩子还没有脱掉胎痂，头发也少，整个人红通通的，实在算不得体面。

林建国抱着轻飘飘的孩子，虽然早已经悄悄练习过很多次，但现在正上手了，却是连手都不知道怎么摆，整个人僵成一团。

接生婆小心地托着孩子的脑袋，调整了一下姿势，林建国这才送了一口气，轻轻用脸蹭了蹭孩子，又不敢用力，眼角甚至激动地渗出一点泪花。

“对……对了，我们家爱华呢？孩子她妈还好吧？”

林建国突然惊醒，想把孩子塞给接生婆。

“孩子她妈好着呢！就是生了太久，有点虚弱，对了，你妈呢？去煮糖水鸡蛋了没有？”

林建国往旁边儿一看，李老太早就没了身影，把孩子递给接生婆，林建国才说：“那我去看看，阿婆你帮我照看一下。”

接生婆应了一声，抱着孩子回了产房，眼中满是忧虑：“哎呦，你这孩子，可千万不要遇上个坏奶奶呦……”

…………

林建国来到灶房，李老太正忙活着呢，林建国掀开锑锅锅盖一看，锅里却没有什么糖水鸡蛋，只有一锅照得出人影的玉米面糊糊。

“娘，爱华给咱生了个宝贝闺女，现在身体正虚呢！咋还没有给煮糖水鸡蛋呢？”

李老太摔摔打打，把锅盖碗碟敲得邦邦响，嘴里嘟囔着：“呵呵，生个赔钱货，还想要糖水鸡蛋？我没给她溺死就不错了！”

林建国翻了个白眼：“娘你咋这样说呢！人主席都讲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现在新社会，男女平等了！”

李老太手里不停，搅和着锅里的玉米糊糊，对林建国的话充耳不闻。

林建国念叨了好几遍，李老太也不理他，索性自己去开柜子，打算自己煮糖水鸡蛋。

没料到柜子居然上了锁！

“娘！把柜子开开！爱华还饿着肚子呢！”

李老太不理他，把锅敲得震天响。

林建国怒了：“那我去杀鸡去！给咱爱华炖鸡汤喝！”

李老太这才慌了神：“林建国！你不拿我当娘了是吧！向着一个外人？你敢去逮我的鸡？”

“那你把柜子开开！咱爱华生了孩子，还不能吃你一个鸡蛋了？更何况，我们两口子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连一个鸡蛋都配不上？”

李老太也不罢休：“生了一个没人要的赔钱货！还有脸要我的鸡蛋吃？我没把她赶出家门算不错了！”

林建国跟李老太说不通，索性自己跑到后院，打算逮鸡去。

李老太慌了，提着锅铲去追：“冬梅！冬梅！人死哪儿去了！快给他拦住！”

王冬梅急慌慌地跑出来，却不小心和李老太撞到一起，林建国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找虫吃的老母鸡。

“林建国！你反了天了！把鸡给我放下！我去！我去煮！”

这下蛋的老母鸡可是李老太的心头宝，农民可不像城里的人，一年到头只有年底才有钱领。

平日里的一针一线都得靠卖鸡蛋攒起来，现在不准自由买卖了，但鸡蛋可还是市场上的硬通货，谁家没个要补身体的人呢？

林建国死死捏着鸡脖子，李老太怕他一个用力把鸡摁死了，感紧开了柜子，挑了个最小的鸡蛋，又咬咬牙敲下来一小块儿红糖，一把火架起，用小陶锅煮了碗糖水鸡蛋。

那锅里兑了好几碗水，最后舀起来的糖水鸡蛋甚至只是发黄，看不出一点儿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