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退婚(2 / 2)韶华可贪首页

沈姮的唇边始终柔柔噙着笑,眸子里却倏然蓄了雾气,“是。”

“阿娘在此落发,在此修行,在此玉殒。”

小姑娘眉眼间掠过酸楚,弯弯的唇线却依然未改,自小被闺礼淑仪严苛调/教出来的模样,叫人难免更添几分心疼。

她徐徐又道:“所以打从定了亲后,我便一直想带表哥来此,给阿娘看看。”

宁云笙喉头上下滚动,双拳覆在膝上,紧攥着的拳头微微颤抖起来。看上去比沈姮还要难过,这自不是单单同情她的身世。

沈姮看在眼里,也不想再打哑巴官司,便径直问起:“表哥邀我今日相见,可是有何要紧的话想说?我娘既在此处看着,你便无需半吞半吐。”

今日见到宁云笙之前,她以为他是要与自己商议婚事,可见到他之后,她便明白一切不是她想的那样顺利。

寮房内鸦默雀静了好一阵,宁云笙语凝半晌后,终于有了动作。他将右手探进左袖里,捏住东西的一角,正要取出,目光却突然扫了一眼对面。

蛾眉薄妆,精致鲜妍……隔案那张绮美的面容落入眼底,他有一瞬迟疑了。

这便是他今日打从来此后,便一直不敢正眼看她的原由。他深知她的一颦一笑都能紧紧牵住他的心,叫他神魂颠倒。

他匆促将目光移开,踌躇片刻后终于在袖中取出一封香笺,推到沈姮面前。

“我要说的话,都在上头了。”

有话不能直接说,却要面对面的递信?沈姮诧异的同时,心中也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她将案上香笺拾起,展开,目光堪堪扫见开头几字,便怔住了。

退——婚——书?

沈姮并无耐心将那篇词采华茂两相体面却无半句真话的长书看完,手拍着香笺往案上一摔,质问:“为何?”

她语气再不复先前的柔婉,眸中亦是浸了稍许嗔色,自懂事起被灌输的那些闺礼淑仪,此刻已快要失去效用。

若她与宁云笙仅仅是依着父母之命,或许此刻她不会生怒。可偏偏这姻缘是宁云笙在沈府大门外跪了三天三夜,求来的。

她以为这缘分得之不易,他会待她如珠如宝,而她也必会倾心相报。

却不料结束的这样草草。

宁云笙一径沉默,之后突然狠下心来,起身欲出。

沈姮也跟着起身,一双水眸紧盯他的后背,声量不自觉扬高:“到底为何?!”

而他脚下并未踌躇半分,反加快了步伐,大步迈出寮房。

正在门外候命的翠影见宁云笙冲出去时面黑如锅底,连忙担忧的跑进屋看沈姮,果然见她眼角发红,愣愣的杵在屋子当央。

似尊泥胎木雕。

翠影赶忙跑过来,扶她坐下时又一眼看到了桌上展开的香笺,不消细审,“退婚”二字便赫然入目。

“姑娘,这是怎的了?”

沈姮给不了她回答,她自己也不知到底做错了什么,就这样无辜遭人遗弃了。

她不禁想起了她的阿娘……

她听乳母讲过父亲与阿娘的往事,他们曾也夫妇绸缪,父亲甚至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可后来姨娘还是一个一个往伯府里抬,一度还有了贬妻为妾的念头。

阿娘心中千金重的情谊,不过是父亲的信口胡诌。最终她受不了这屈辱,自请和离,皈依佛门。

难怪乳母常说,不要轻信男人的花言巧语,他们是天生的戏子。

思及这些,沈姮渐渐找回了一些理智。眼下想来,宁云笙突然退亲的原由也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要退亲。

不管他有何样难处,他都已然将她推开了,且根本不在乎她的身后是万丈悬崖。

——一个女子无故被退了亲,这是何样的羞辱?未来的日子她将面对什么,又要如何独自扛过?因着这种丑事令家人蒙羞,最终含屈自戕的悲剧,他们还曾在戏台子上看过。

然而这一切,他都不在乎了。

他连她的死活都不顾了,她还一心探究个中原由,又有何意义?

心里犹自堵着,可沈姮渐渐冷静下来,定了定情绪后,她忽地想起了什么。倏然抬手扯断了颈间珠链,不顾身旁翠影盯着她颈上红痕骇然惊呼,起身一掠裙摆便发足追了出去!

既要断,便得断个干净才行,她不仅要将他送的定情信物还回,还要索回阿娘留给自己的东西。那块玉,是只有自己未来夫君才配戴的。

两人虽是前后脚出的寺院,可沈姮追了好久仍未追上宁云笙,直追至山门前才正巧看到宁家的马车起步,她忙冲过去拦住。

两匹额高九尺,神骏悍威的九花虬面前,纤细的一双玉臂展平,颇有几分螳臂挡车的况味。幸在宁家的马夫认得沈姮,不敢冒犯,及时将马儿勒停,这才没将她伤到。

车内的人察觉出异状,伸手撩动青绨帷幔。

沈姮原以为里头坐的是宁云笙,然青帷打起,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