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人啦——”
仿若一石激起千层浪,醉意醺然的画舫如同骤时从梦中惊醒。
季洲第一个奔门而出,只见丫鬟跌在地上骇得面色惨白,伸手指向船板上的那人。
梁贵横躺在一旁,血色从颈边一路流淌,染红衣襟船板。
他已然气绝。
“湖里有动静!”
季洲目色一沉:“有人落水了,快,先救人!”
商丽歌被人拉到了船板之上,只觉湖水的冷意都已渗到了骨子里。
方才落水的那一瞬间,湖水一下没过头顶,四周静谧得叫人心悸。她仿佛被人掐住了脖颈,即便拼命挣扎,也仍旧逃不过被黑暗吞噬的命运。
那种濒临窒息的感觉,她太熟悉了。
商丽歌忍着唇齿间的战栗,望着画舫上的彩灯,微微抬手。
“你想说什么?”季洲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灯?”
见商丽歌点头,季洲命人将彩灯取下。商丽歌抱在怀中,看着灯芯上明亮的光晕,方觉身上有了些许暖意。
季洲微微一怔,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
殷千千也奔到了船板上,见到商丽歌如此惊了一惊,立时吩咐丫鬟备衣煮汤,秋日里的湖水已甚是寒凉,一不小心便会风寒入骨。
季洲沉声道:“你是如何落水的?”
见商丽歌无法开口说话,季洲又道:“你只需点头或是摇头,可是有人害你落水?”
商丽歌缓缓点头。
“可看清那人样貌?”
商丽歌摇头。
季洲忍不住蹙眉。
“出了何事?”
怀王赵斐闻声而来,季洲起身道:“禀王爷,画舫上发生了一桩命案。”
赵斐闻言,酒意已是醒了大半:“谁死了?”
“泾南巡抚,梁贵。”
赵斐顿惊,泾南巡抚,那可是从二品大员。何人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暗杀朝廷命官!
季洲目中尽是沉冷,梁贵方从濂州回来述职,因中秋休沐暂时未得面见圣上。明日还约他到瑞茗茶楼一叙,怎就这么巧,今夜就死在了画舫之上。
“王爷见谅,此船恐怕暂时不能靠岸,下官以为,凶手还在这船上。”
“这……”
“季大人此举怕是不妥。”有人道,“我等理解季大人办案心切,然我们这些人又不是凶手,扣着我们作何?这传出去,我们家族颜面何在?”
不少人跟着附和。
赵斐也为难道:“在本王船上发生此等命案着实令本王心惊,然诸位所言亦是有理,季大人想当场审讯,怕是不妥。”
在场的不是有官职在身,就是世家子弟,再不济至少也是怀王好友。凭他一人,怕是不能将人强行留下。
季洲皱了皱眉心,先行查看梁贵尸身。
赵斐也上前道:“可知他是如何死的,一刀封喉吗?”
上画舫之前都有专人搜身检查,外人是不可能将刀具带入的,莫不是画舫上的小厨房……
赵斐一惊,忙道:“这画舫中除了本王带来的侍女仆人,也有不少人是外聘来的,可与赵王府无关呐。”
“王爷不必紧张。”季洲道,“他并非死于刀器。”
“死者颈间的切口细长交错,入喉却深,看起来是被类似鱼线的锋利之物交颈破喉而亡。”
鱼线……
商丽歌长睫一颤,其上水珠顺着脸庞滑落,滴落在手背。她伸手,攥住了一旁人的衣摆。
季洲只觉袍摆似被人轻轻拉扯,垂眸望去却见一只漉漉素手,指间微微用力,覆在他深色的袍角上,愈发显得苍白羸弱。
季洲下意识要将袍摆抽出,然对上商丽歌的眼又顿了顿,还是问道:“你想说什么?”
“弦。”商丽歌发出一点声音,“是琵琶弦。”
季洲目中一滞,电光火石间已想通其中关节,立时命人去查看船上的所有琵琶,果然找到一把缺了弦的,正是商丽歌之前登台所用的那把。
画舫靠岸,季洲让船上所有人一一登记后,才逐个放人离开。
船上的船工及丫鬟小厮暂时留下,至于商丽歌……
季洲看了她一眼,道:“烦请姑娘随我到大理寺走一趟。”
殷千千蹙眉:“该说的她都已然说了,做什么还要去大理寺?”
“姑娘许是曾经离凶手最近的一人,但无论是落水还是琵琶弦都与此案有所关联,大理寺有权召姑娘回去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