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烈日已冉冉升至了半空。
祁俊告退离开,阮思齐于御前路上捂着疼痛的鼻尖,落寞看着他修长的身影于朝阳之中渐行渐远,最终在道路的尽头消失不见,终是再没勇气跟上去。
一路怅然所失回到宫中之时,小叶子公公也恰时赶回来了,阮思齐方才行至正殿稍作歇息,门外便有人报道:“公主,三公主来了。”
“知道了,下去吧!”
阮思齐萎靡不振地趴到桌上,很快便闻得她皇姐阮乔的脚步声从殿外行至了她的耳畔。
“皇姐。”
阮思齐拖沓着尾音唤了一声,也不抬眸,只是懒懒吩咐宫侍拿了自家皇姐最喜的清泉石白茶来。
“这是怎么了?”
阮乔接过宫侍奉上的茶抿了一口,这才发现宫侍奉上的茶点自家这皇妹都未曾瞧上一眼呢,便让人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眼前这张小脸神色凄苦,面容憔悴,那还有半点儿天胄贵女的仪态。
阮乔放下茶盏,真是又气又觉好笑,她猜她果真是听了自己的话去找她心尖上的那人了吧。
只是,如今自家皇妹这般模样究竟是心意被拒后的茶饭不思,还是见了心悦之人后根本没敢说出的口悔不当初呢?阮乔不得其解。
笑了笑,便握了她一只手劝道:“阿沅,凡事不可一蹴而就,情爱之事亦是如此,不可操之过急。”
“哎!”阮思齐懒懒叹一口气,并未再作声。
“呆子。”
阮乔没好气瞪她一眼,又继续道:“耐心之树,结黄金之果,哪有你般心急能达成所愿的。”
“那……皇姐的意思是说凡事还有希望?”阮思齐闻言不觉又信心霎起。
“那是自然。”阮乔抬眸看她,不觉自家这皇妹怎的竟这般傻,“妾未嫁,君未娶,哪会没有了希望?”
好一个妾未嫁,君未娶啊!如今她未嫁祁俊未娶,那她们之间仍是有可能的不是。
阮思齐顿时双眼一亮,徒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了,唇角的笑意也渐渐浮了起。
阮乔摇头失笑,念她为情所困也不揶揄她了,同她话罢家常了几句,再嘱咐她好生照顾自己便要出宫去。
“恭送皇姐。”
阮思齐迫不及待地福身施礼送自家皇姐离开,阮乔搭着随侍的手腕登步上辇,掀开车帘的瞬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对她说道:“阿沅,上次御书房行刺的刺客尚未查明,近日你勿要再出宫了,一切小心为妙。”
“嗯。”阮思齐此刻心绪飘飞,倒也如了阮乔的愿未曾放在心上,只是待她离开也全都忘之了脑后了。
阮思齐对着桌面苦思冥想,忽然灵机一动唤来小叶子公公吩咐道:“我栖梧宫中可还有何名贵之物?权且挑一些精致可心的,送到东宫祁大人的住处去。”
“啊?送到栖梧宫去?”
小叶子公公不明其意,不过也很快便从后院的藏宝阁中挑了些许既恰当得体而又能彰显栖梧宫门楣的物什出来。
有价值连城的珍奇古玩,千金难求的名家墨宝,也有世间少有的珍贵药材,林林总总不计其数。
“不错。”
阮思齐甚是满意,借着饮茶的动作掩去眼里的神色问道:“此去东宫,你可知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小叶子公公疑惑看她,甚是不得其解,不过待细细考量了一番方才自家公主与三公主阮乔的谈话,瞬间便明白了自家公主此话的意味了。
心知肚明一笑,慌忙俯身道:“奴才明白,此去太子东宫,必定会好好替公主传达对祁大人此次救驾的感激之情的。”
最好,把自己公主对祁大人的一片心意也一起表达了。
“嗯,去吧!”
阮思齐面部微红,故作镇定点了点头,待小叶子公公折身出去,又羞得一张小脸都埋到了层峦叠嶂的袖摆中去。
对啊,这一次,她一定要让祁俊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
午后艳阳高照,小叶子公公奉命来到东宫时,祁俊到礼部商议公主选婿一事尚未回归,偌大的院子里只有阿平独自一人在卧房中整理出宫回府所带的什物。
这小院在东宫甚是僻静,且禁卫森严,除了太子阮毓是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敢来的。
阿平忽闻窗外声响不觉难安,不等小叶子公公一行人行至门口,丢下手里的东西便急步走了出去。
“你们是何人?”
阿平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不明所以看去,眼前数十位侍卫一字排开,手中托盘里珍宝物什琳琅满目,这仗势差点儿没把他吓得腿软了。
“放下!”
小叶子公公向后挥了挥袖,眯眼看向阿平,心下不由连连称赞。
啧啧啧,不愧是名满京都的新科状元身边的人啊,瞧这模样给俊的,就仿若那水出芙蓉一个模样,且是宫中这些个凡夫俗子能与之相比的。
真是越看越觉顺眼,越看越觉亲切,越看越觉满心欢喜啊!
小叶子公公忆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慌忙堆起眼角笑意,奔过去双手拉住阿平的一只手握在了手心里。
“……”阿平双颊一红,不觉双眼眼角直跳,急忙奋力抽手,没抽回来。
“你们究竟是谁?”阿平提心吊胆,再度不明所以蹙眉看他。
小叶子公公却是置若罔闻,继续眯眼上下打量,称赞道:“啧啧啧,妙哉!”
“你就是新科状元祁大人身边的阿平吧?咱家听说你很久了呢。以后咱家就称呼你做阿平如何?”
小叶子公公拍了拍阿平的手,笑意盈盈说道:“又或者平平?小平平?平儿?小平子?你也可从中选一个可心的。”
话虽如此,不过小叶子公公不觉好不纠结啊,到底哪一个称谓才最能彰显他栖梧宫主事太监的身份,且还不让自家公主与祁大人之间显得生分?
唉!
苦思冥想不得其解,小叶子公公自心底惆怅叹一口气,这才继续眯眼拍了拍阿平的手,笑道:“要不叫小平子可好?既亲切又不显生分。”
“……”
阿平不觉忐忑不安,一双眼眸禁不住瞪圆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了,是自家大人官位升迁得当今圣上赏赐了么?还是他跟这位公公早便熟识,所以故人重逢人家给他送礼来了?
可一心只想替自家公主与祁大人套近乎的小叶子公公才顾不了这么许多呢。
想了想又继续拉着阿平的手,堆起眼角笑意说道:“咱家乃栖梧宫君怡公主宫中的总管太监小叶子,
不过你也不用这么客气叫咱家叶总管了,直接叫小叶子公公就得了,咱家这人啊,平日里最见不得的就是那些虚礼了。”
小叶子公公向他笑得双眼弯起,阿平浑身一颤,终于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了。
慌忙问道:“栖梧宫?可是君怡公主?”
“正是。”小叶子公公点头看他。
阿平细思之下却觉甚是惶恐,这君怡公主不正是自家大人这几日奉了圣旨,正着手督办为之选亲的那位九公主么?
便慌忙抽了手跪下道:“叶总管亲自驾临,阿平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公公恕罪。”
“唉唉唉,起来,起来。”
小叶子公公满眼笑意扶起他,不觉太过满意了。
又机警又识时务又有眼见,这般妙的人儿到底上了找去?比起他家那没眼力见的大人真是好多了。
不由拍了拍他的肩,压低了声线道: “小平子,咱家的来意,你可清楚?”
小叶子公公嘿嘿一笑,手里拂尘往那侍卫手中琳琅满目的珍宝指了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