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齐不觉奇怪,不过因着此事,她倒也开始学着自家皇姐阮乔的模样舞文弄墨了,从诗经歌赋到圣人名学,从琴棋书画到笙瑟礼乐,先前不喜碰的,不愿学的,现在她都让小叶子公公找来,勤勤恳恳学了一遍。
不过虽然如此,她再遇见祁俊时还是不敢向往常一样再瞧他一眼了,就怕他看了那书卷,眼里生出任何对她异样的目光来。
他是大梁朝内最负盛名的人中俊杰,她想他该是不喜欢像自己这般不喜舞文弄墨的姑娘的吧。
阮思齐好不惆怅,她有点后悔年幼在太学只顾想着往自家太子皇兄的砚台里加灯油了,竟没想到要跟她皇姐阮乔一样勤恳学文识字,做一个柳絮才高的女子。
这样抓心挠肺的日子,阮思齐过了很久。
直至这日宫中端午佳节恰逢邻国使臣来访,她父皇在宫中大宴群臣,她才不得不鼓起勇气,再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不过也仅半盏茶的功夫,便又红着小脸敛着裙摆离了宴去。
“这丫头,跟个兔子似的。”
梁帝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连连失笑,可阮思齐却觉得自己已然紧张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公主,您等等奴才。”
小叶子公公疑惑于这几日自家公主的反常,见状慌忙随后跟出,不巧却把宴席上正与丞相章淮暗中议事的祁俊惊得侧目看了去。
已然是第十次了,祁俊发现近日来这位栖梧宫的君怡公主每每见他皆会故意避开了去。他是有哪里做得不妥,所以开罪了她么?祁俊不觉疑惑不解。
“祁大人,您怎么了?”
“无事。”
祁俊回神淡淡笑了笑,转眸瞬间却见一旁的瑞王世子齐衡也借故起身跟着君怡公主的背影出了去,霎时一颗心便揪了紧。
他也不收回目光,依旧紧锁那瑞王世子齐衡,表面仍是笑道:“章大人公正严明,下官替通州刺史杨珲一家谢您救命大恩了。”
“只不过淮南一事至今尚未明朗,下官仍忧心之至。”
“哈哈哈,祁大人忧国忧民,大梁百姓之福啊。”
章淮故作大笑拍上他的肩,却是心知肚明附到他耳边压低声线道:“淮南一事本官这已有了些许眉目,不过此刻不便细说,明日傍晚醉仙楼,我们再做详谈。”
“好!”
祁俊抿唇,眼看瑞王世子齐衡紧随阮思齐的身影在门外消失不见了踪迹,一口抿尽杯中之酒便站起了身。
章淮点头,不想刚举起酒杯便见他作势要离开了,不觉诧异道:“祁大人这是?”
祁俊双眼微眯,故作醉态揉着眉心笑道:“下官大病初愈,这便有些不胜酒力了,还望章大人海涵。”
“哈哈哈。”
章淮大笑看他,念他果真大病初愈也不强留,便道:“那祁大人便先行回去吧,日后有机会我们再一醉方休。”
“好,如此下官便先行告辞了。”
祁俊点头,又拜了梁帝,退出殿外却不回东宫,而是随着齐衡的身影紧跟了去。
再说阮思齐虽是中途离了席,但也并未一出宫殿立即就回了自己的栖梧宫。
她摒退随侍和小叶子公公先行离去,自己却独自在殿外的小花园里逗留了一会儿。
她虽是顾忌那书卷一事会被祁俊看到,但心下还是犹豫要不要再偷看他一眼的,就一眼。看他伤势是否痊愈,看他是否因着朝堂事务繁重清减了脸庞,看看他……
阮思齐双手托腮坐到亭中,突觉很是苦恼,她好像越来越想见到他了。
她越刻意避他躲他,这优思之情竟越是如浓酿烈得化不开。
那日蠡凌江畔,她三皇姐阮乔告诉她,心悦一个人便要让他知晓自己的心意,她本也想好了选亲的定选之日便告诉自家父皇她已经有了心悦之人,那人就是祁俊了。
可那日她皇兄突然来东宫带走她的书卷,她又犹豫了。如果他果真不喜欢她这种不会舞文弄墨的姑娘该怎么办?她说了岂不会为他带来困扰?她父皇或许会下旨降罪于他的。
“唉!”
阮思齐不禁更是惆怅,不禁仰头对月叹了一声。不想这叹气之声刚落,身后却突然有人低低笑起来了。
“谁?”
阮思齐大惊失色,回头正见亭外的假山后走出了一个人来,这人便是齐衡。
他方才跟在她后面,时而见她抓心挠肺愁眉苦脸,时而见她双手托腮望月兴叹,霎是可爱,不经意便笑了出声。
齐衡收回目光,再度笑了笑才躬身道:“在下瑞王府世子齐衡,惊扰公主凤驾实属无意,万望公主恕罪。”
“瑞王世子齐衡?”
阮思齐皱眉拽着裙摆起起身,不觉这名讳像似在哪听到过。
她此刻倒真是忘了那日在长寿宫中,自家皇姐阮乔和自家皇祖母皆向她提过的那瑞王世子了。
疑惑之下抬眸看去,阮思齐见那世子已然起身,正眉眼含笑向她看来。他身着一袭银丝滚边的月牙色坠地华服,轮廓分明的眉眼儒雅而又不失贵气,与那束发的银冠玉带甚是相得益彰。
只是不知何故,仅此一眼阮思齐便觉一颗心骤然便被人拧得生疼,这样的感觉她从未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