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白袍(1 / 2)病娇厂公催我报恩首页

漫无尽头的巷道交织成暗红的迷宫,在模糊摇晃的视线里,迷惑着他跌跌撞撞、奔向死亡的方向。

在那个血膏子堆成泥的监狱中,他亲耳听见守卫在嘲笑他,说他是粪草里滚大的猪,为了一张假的军防图把自己陷进了诏狱……

假的!他们这次的情报是假的!

必须让同伴们知道,他们被那个卑鄙狡诈的胤人骗了。他不仅出卖了他们,还一直用裹着蜜糖的刀尖来诱惑整个鬼虏。

如今蜜糖尝尽,唯余刀尖!

小乞丐低头看了看腹部的伤口,他找到那个隐秘的地道时,并没有想到会有人在里头藏了刀锋,即便他这样瘦小、爬出来的时候也还是被那刀刃把腹部整个剖开了。

像一条砧板上的鱼。

这一定又是那个阴柔的男人折磨他的手段,让他逃出生天、却也时日无多。

小乞丐死死按住伤口,滚烫的肠&子随着他的步幅,毒蛇般往伤口外涌。但他必须多喘一口气,同伴们被围捕、必然从原先的地方撤走了。

他并不知道他们在哪,只能回到那个破败的巷子,留下最后的警告。

愿英雄腾格里庇佑,他们一定要看到他最后的讯息。

他最终倒在了积善堂的水沟前,满地都是淅沥的热血,而他从怀里掏出了磨尖的石片。

那是他在那个监狱里准备的,本来、是为那个折磨他的男人准备的。

那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男人,若他能活着长大、若大汗能打下这片天下,他会给那个美丽的男人戴上最好看的金饰,把他撕裂成哀艳的碎片……

小乞丐深深吸了口气,枯瘦黝黑的手按住石片立于地面,他朝着西边的堆积如海浪的云露出眷恋的笑,然后睁大了眼睛、对准那冷灰的尖刃、狠狠跪拜下去。

薄而锋利的尖刃狠狠扎穿了他年轻的瞳孔!

他听见自己发出了凄厉的惨叫,然而倒在血泊里的时候,他连疼痛也不曾感觉到。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破碎的腹部缓缓淌了出去,全身都飘忽而温热,像额吉的手轻轻拍打着他入睡。

西边的云映在他仅存的眼中,苍云之下、远山之后,那里是他的故乡。

等云层散开,等金色的阳光斜照而下,十七岁的阿木古朗就会乘着河水回到那里,他会抱着阿布送给他的骏马和宝刀,沉睡在永恒而甜蜜的好梦里。

……

杂耍俳伶灵巧地在红绳上转了个圈,腾身旋转的时候,他那滑稽的面具眨了眨眼睛,精巧的机簧激起孩子们一片开心的笑,有个锦衣的小公子拍着手、仆从便洒下一片亮闪闪的铜钱。

小公子在夕阳中跳着闹着:“再来一圈、再来一圈!”

但是身后传来了锦衣卫的呼喝,他们拖着一具瘦小的尸体经过,那少年瘦得像只小耗子,腹腔里的脏腑露出些暗红斑驳的影子,肠&子的软&肉拖在肮脏的地面,沾了一堆厚厚的尘灰。

小公子哇一声大哭起来、被跟着的仆役一把捂住了眼睛抱开,周围的孩子还在好奇的张望,也迅速被父母揪着后领子、数落着抓回家里。

那杂耍俳伶低着头不敢看锦衣卫,小耗子一样的少年从他面前被拖过去,绯红浅橘的夕光下,他仅存的眼睛里还凝固着笑意,杂耍俳伶的唇齿便不可察觉的咬了咬。

他蹲下来,急惶惶地从血泊里抠出那些铜钱,锦衣卫便吐了口唾沫。骂了句:

“穷疯了的臭虫。”

俳伶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揣着叮叮当当的铜钱惶恐地跑了。后面传来锦衣卫的大笑,然而就在那冰冷的笑声里,两个锦衣卫对视了一眼,一起露出了会心的神色。

俳伶一路绕过弯弯曲曲的巷道,停在了深巷中的破庙前。他四下张望了一番,自矮墙的豁口一跃而入,无声无息地翻进干涸的古井,攀着那粗麻绳、灵巧地坠下去。

触到地面的瞬间,那些带血的铜钱哗啦啦滚落在地上,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喊:

“查干巴拉!我们拿到的东西是假的!”

昏暗的烛火里,十来个面目破碎的流民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武器,空旷的洞穴里回荡着他们惊异震怒的低语:

“假的?”

“什么意思?大汗每次明明都赢了。”

“会不会是弄错了?”

被称为查干巴拉的男子重重砸下了手中的刀鞘,铿锵巨响层层回荡,众人立刻合上了嘴巴,双手交叉在胸前、静默不语。

查干巴拉阴沉的眸光里跳荡着烛火,他的声音喑哑如砂砾摩擦在石头上:

“怎么回事?你看见了什么?”

俳优急切地喘着、指着面前血渍斑斑的铜钱:“是阿木古朗,他从诏狱里逃出来了,在积善堂门口,他刺穿了自己的眼睛!这是大汗对造假之人的惩罚啊,他是勇士的孩子、为何选择如此自戕?”

查干巴拉破碎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暴怒和震惊,他的拳头硬得像铁,重重砸在桌子上的瞬间,连地面都跟着一颤:

“卑鄙的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