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家中(1 / 2)病娇厂公催我报恩首页

寒鸦低飞,夜色无边。

一弯锋利的冷月垂落在高台的挑角上,檐上人儿的铁灰色衣摆便在月影里浮动。姬倾走出舞馆的瞬间,那冷灰的光芒一闪,无声无息落在他身旁。

耳边传来咏叹似的声音,声气是男子的低冷、言语间却是女子般婉转:

“什么时候才能杀了司仲瀛那个疯子?”

姬倾的衣摆在寒风里张扬,腾云的蟒隐现在脉脉金光里,仿佛要随时游走而去、一口吞噬漫漫长夜。他瞥了一眼大档头曼妙得雌雄莫辨的脸,勾起一个悠然地笑:

“既然他自己按捺不住,那咱家也懒得陪他装腔作势,今夜开始、便由秘色你收网吧。”

大档头百转千回地一个轻笑,似是幽怨的蹙起眉:“那些眼线秘色替师兄解决了,师兄是不是也赏秘色些什么?比如——”

丹蔻艳红的指甲在夜色里幽幽化了个圈,最后兰花般朝湖心点了点:“司仲瀛的命。”

姬倾眼皮子都不抬,轻飘飘一笑,理好佩刀上的青金穗子:“咱家早就说过,你的仇想怎么报、咱家不仅不插手,还要助你心想事成。且放着心,他是你的,时候到了、你大可千倍万倍叫他偿还。”

大档头这才心满意足地垂眸一笑,两只手穿花般自宝光流转的的长发间划过:“多谢师兄,只是……时候可是快到了?”

姬倾不紧不慢地吩咐着:“时候已经到了,诏狱里那只小耗子合该放出去了,该让他知道的、找个机会透出去,咱们务必要把话散开了。”

大档头伤痕累累地手掩在唇上一笑,妙目里光彩流转:

“师兄前两日提进来的那个刘平,一家上下都是软骨头,该招得不该招得全招了。他的确是受了陈家的指使、把脏水往弘王府头上。除他之外,言官中还有一批人,名单已经抄录好了,等收网那天,也把这些小鱼小虾的一块儿网了吧,没得恶心人。”

姬倾微微颔首,看了眼湖心破碎的月色,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咱家猜测,户部那边数目应当对不上吧。”

大档头便柔柔地叹了口气:“什么也逃不过师兄的琉璃心肠,户部自五年前宋培然任侍郎以来,每年安置在京师的流民是越来越多。毕竟这事也不需内阁和皇上发话,只要有富户愿意供着积善堂,不光京师,再加北直隶周边诸省合起来,每年多个千把口子倒也不算什么。”

“只是这数目的确对不上,鬼虏绝不会浪费兵员、安插如此多奸细。何况咱们排查了京师所有积善堂,毁容的流民统共不过几十人,其中确定的奸细不足二十人。那这多出来的几千人,便是和师兄在刘平府上逮住的两个逃兵一样的身份了。”

“底下人仔细拷问了清吏司诸人,这几年来,他们欺着那尚书是纸糊的,跟着宋培然行事、报酬着实丰厚,粤州、闽州两地但凡有空户,均被他们安排了给人套上,而后便送去军营吃官粮。至于为什么后来都要当逃兵换流民身份,他们确实不清楚,只知道是兵部操办的。”

姬倾抬头望向刀锋似的弯月,轩昂眉宇间缓缓浮出一点凝霜般的薄冷:“两年前咱家接手师傅的位子,师傅弥留之际便拼了最后一口气叮嘱咱家,说京畿周边埋了祸根,要咱家一定替大胤深挖千尺。”

“如今看来,师傅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被幕后之人陷害殒命。只是这人究竟布得何等大局、竟在数年之前就开始渗透北直隶周边。如今北方和西境又战乱不休,朝廷重兵防守、京师本就戍卫空虚,若被他找准机会趁乱起事……”

“怕是真要一刀插在大胤的心头上了。”

大档头哀婉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半晌、他才回忆似的轻叹:“师兄今夜居然提及师傅了,秘色知道当年的事你连想都不愿意想,如今提起来,看来真是要出大事了。”

姬倾沉默了片刻,而后自嘲似的笑笑:“不是咱家不愿意提,是咱家不配提。”

大档头迟疑了一下,声气婉婉地放低了些:“师兄,以司仲瀛的气量,只怕没少在那铁疙瘩面前说搬弄是非……你要不要尽早回去,解释一下。”

姬倾先是愣了愣,后来便反应过来铁疙瘩就是在他家后院打打砸砸那位,眉梢眼角笼着的月色便不由自主柔软下来,那寒霜转眼化了、竟是轻烟似的朦胧。

他薄红的眼帘垂下来,在烟烟袅袅的月光里,澄澈而温柔:

“你都说了她是个铁疙瘩,岂是司仲瀛那个疯子两句话就能搬弄得?咱家原先也怕,怕这些年不见,她会变了个人,变得像西境的冻土一样,漠视苍生、冷硬恶劣。但她还是小时候那个她,刚直而不失机灵,满身热血、爽朗伶俐。”

“连生死也改变不了的人,小人和权势更改变不了。至于解释,她其实是个贴心的姑娘,怕戳着咱家心窝子,自然不会开口问,那便等她想起来和咱家约定,再一口气告诉她吧。”

大档头望着他在月下的含情侧脸,便也幽幽叹了口气,笑容里难得多了分诚挚:

“师兄助秘色心想事成,那秘色便也祝师兄心想事成。”

姬倾抬手捏了捏他的肩膀,轻笑:“走了,你且好好布置,明日带铁疙瘩一块儿上阵。”

大档头挑眉,略有些惊异:“这么早回去?今日出了口恶气,后头更有大战,不趁着心里舒坦喝两杯?”

深夜尽头、满城灯火浮动,连姬倾唇边的笑都染上了温暖朦胧的味道。

他垂眸浅笑:“不了,心里舒坦更要回家,如今、家里还有人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