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叔叹了口气:“我猜也是。”
凌晔本就在养伤,这会儿又病了,原本取药不过半天就可返回,偏被暴雨所阻。
托盘中的姜汤冒着热气,袁叔制止还想说话的慎言,与他说道:“你回公子身边去吧,一有消息我会带大夫过去的。”
慎言点点头,这回倒是没再多说什么,很是干脆地走回房中。
袁叔端着姜汤,往邹灵雨她们所在处走去。
就怕自己走得慢了,姜汤凉得太快。
要换作是旁人,勉强让人进来避避也就罢了,袁叔可不会还奉上姜汤,自找麻烦。
但邹二姑娘是不同的。
虽是娃娃亲,但这几年凌晔遭遇的事情可谓灾难接连不断。
这伤病一多,先是有人猜测,这小公爷莫不是身子骨不好?
可多到年年都有的程度,各种风言碎语便来了。
称为药罐子的有之,更有人扯到命格问题上,或是灾星转世云云。
荒唐可笑的说法数也数不清,即便冲着闵国公唯一嫡子的身份,这京中大抵也没有哪个姑娘想嫁这样时常遭罪的人,谁知道哪天他就一命呜呼了?
面对这样声名狼藉的一个未婚夫婿,邹家二姑娘却从没透出退婚的想法。
单就这份情义,袁叔心中感怀,态度自是恭敬,而慎言一听来人是她,也没多说什么。
敲开邹灵雨的房门,问枫接过托盘,邹灵雨起身致谢。
“劳袁总管费心了。”
面纱已被雨水淋湿除下,邹灵雨此刻是露出真容,袁叔扫了一眼便低头别开目光,目中却难掩惊艳。
“二姑娘这是哪儿的话。”
这样姿色的姑娘却不嫌弃他们家公子,袁叔的背躬得更弯了些。
邹灵雨微微歪头,还是没想明白闵国公府的管家为何会对她这般有礼的原因。
不过受了人家的恩,她也不能当作无事发生。
她启唇问道:“还未向主人致谢,也未去打过招呼,未免失礼,不知可方便我们前去问声好?”
邹灵雨此言让袁叔听了心中更为熨帖,都说从细节看人品,这位邹二姑娘礼仪修养确实是无话说。
只这个要求他却难以答复。
袁叔苦笑道:“实不相瞒,我们公子现今高热昏迷,邹二姑娘的情我们领了,只公子那儿却是不大方便。”
邹灵雨檀口微张,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
都昏迷了?
随即想到她们马车停下时,袁叔几乎立即就迎了出来的原因,瞬间了然。
──怕是将她们当作前来的大夫了吧?
只外头雨声哗哗,还有掩起的窗子承受吹来的强风,露出咣咣撞击声,可见风雨不小。
邹灵雨也不知该说什么,叹了一句:“这雨下得实在不是时候。”
袁叔点头附和,“原先想着大夫赶不过来,让人去买壶酒用土方子给我们公子降降温也好,毕竟高热再不退,委实凶险,可这雨……唉,实在无奈。”
听见这话,邹灵雨愣了下。
需要酒吗……
思及凌小公爷这些年来的身子状况,再还有她得了春樱酒的事也非什么秘密,旁人稍加打听便能知晓,邹灵雨考虑不过片刻,话已脱口:“需要酒的话,我们车上有。”
袁叔猛地抬起头来,惊喜反问:“此话当真?”
邹灵雨点头,这回说得更加肯定,“若不介意便用我们的酒吧?让公子退热要紧。”
袁叔喜不自禁,连连道谢,邹灵雨让问枫去马车上取来。
待他们都走后,甜雪望着端起姜汤慢慢饮下的邹灵雨,迟疑地问:“姑娘,这样好吗?那酒不是……”
邹灵雨垂下眼睫,取出帕子按了按嘴角,“也只能这样了,人命关天呢。余姐姐那儿我自去说,至于给伯父的寿礼,我再另外备下便是。”
都知道了,怎可能见死不救?
何况即便她未主动取出,她得春樱酒的事也非秘密,那还不如先给了为妥。
一坛酒许能救回的人命,邹灵雨自不吝啬。
雨稍稍转小之际,邹灵雨她们便告辞离去。
细雨滴答滴答,躺在床上的凌晔缓缓睁眼,只觉满屋皆是酒气。
他拧起眉头,清俊苍白的脸上满是不解。
慎言见他已醒,不用他开口问话,自己便竹筒倒豆子般说出事情始末。
“……也是刚好,邹二姑娘车上恰好就有一坛酒!听闻长靖侯好酒,寿宴便在这几日,怕是她寻来要当寿礼的吧?”
凌晔缓缓坐起身,被子滑落,露出白皙结实的身子,上头布满各式刀剑留下的伤痕,方被酒水擦过身,此刻浑身都带着酒气。
慎言忙将他扶起,递了一杯温水给他润喉。
饮过水,凌晔声音还是稍嫌低哑。
他问:“御医可来过了?”
慎言点头,“来过了,稍早您退热之时他已启程回宫,都没等到您清醒就着急离开呢。”
凌晔慢条斯理穿起衣衫,神色淡淡,并无任何表情。
想到慎言方才的回报,良久,他才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长靖侯寿宴是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