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灵雨在袁叔走近前已下了马车。
本想径自离去,既被发现,那还是说个一声为好。
问枫同来人说道:“我们是长靖侯府的丫鬟,与二姑娘出外突遇暴雨,欲到庄子上暂避,岂料雨下得太大,到了这处才知寻错地方。”
两处庄子虽是紧临,入口却设置在相反的方位,大雨不好辨识方向,也难怪车夫会寻错位置。
邹灵雨瞧见那中年男子还未靠近前便很是讶异,似乎相当意外到来的人怎会是她们。
他穿得体面,瞧着不像门房,乍听问枫说完又露出惊讶的神色看向邹灵雨这处。
邹灵雨与他对到眼,歉然笑着颔首,表达歉意。
雨水随着风斜斜打在身上,即便甜雪努力将油纸伞面调换各种方位,还是难免湿了衣裳。
袁叔由问枫领着,走到邹灵雨面前行礼问好:“原来是邹二姑娘,小的姓袁,是闵国公府总管。若不介意请进来避一避雨,这雨势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邹灵雨迟疑了下,并没有马上回答。
袁叔看出她的疑虑,再道:“正好厨房里煮了姜汤,喝一碗暖暖身子也好。”
虽是春季,这大风大雨的,邹灵雨确实也觉有些冷意。
甜雪湿透的半个肩膀肩膀抖了抖,猛地打了个喷嚏。
“哈——啾!”
她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揉到一半睁眼,发现大家都盯着她瞧,尴尬地垂下头去,特别想把自己的头埋起来。
邹灵雨顿了下,同和蔼笑看着自己的袁叔说道:“那便叨扰了。”
热水和干净的巾帕都是现成的,袁叔亲自给邹灵雨她们送了过去。
能收留她们已是感激,没料到这些物事也是由袁叔送来,邹灵雨颇有些受宠若惊。
问枫也察觉出来了,奇道:“这管家这般殷勤,莫不是在讨好我们姑娘吧?”
这京中人人都知道,凌小公爷与邹灵雨有婚约。
邹灵雨已经及笈,定下婚期便能成婚。
面对将来府里的女主人,闵国公府上的下人讨好些也无可厚非。
邹灵雨覆面的面纱早已摘下,她摇了摇头,“我瞧着不像。”
袁叔并没有做出谄媚的姿态,再者,即便她寄居侯府,长靖侯府也早不如往日,堂堂闵国公府的总管还不至于要低声下气至此。
甜雪将泡过热水的帕子为邹灵雨拭面,温热暖了脸庞,邹灵雨闭上眼,感受慢慢恢复的体温。
做事时,甜雪也不忘说话。
“听说小公爷也住在庄子里,咱们会不会碰上啊?”
越说声音越小声,甚至还露出了惧怕的面容。
邹灵雨目光凝滞,压下心中的彷徨,转而安抚她:“凌公子在此养伤,许是不会面见外人,待会儿袁叔来了再问问吧。”
除了那只婚书以外,他们也仅有未婚夫妻之名而已,实际上两人压根连面也没见过,说是外人好像也没错。
邹灵雨母亲与闵国公夫人是闺中手帕交,她幼时不住京中,自然与小公爷见不上面,等后来真正住到京城,凌晔反而在外领兵打仗,今年年初才因重伤归京,也不知道能否再站上战场。
外头更有传言凌晔是被战马踩断了腿,后半生兴许连站立都成奢望,更别提重回前线。
邹灵雨轻叹一声:“战场就是个刀剑不长眼的地方。”
她的父亲折在那儿,未婚夫婿也因打仗受伤,实在令邹灵雨心中沉闷。
甜雪闻言顿了顿,心想那可不止如此。
他们未来姑爷她替姑娘打听过,从小到大伤病数也数不清,不是病了,就是伤了,几乎就没一年安好过。
再还有,提及凌小公爷,人们说着说着总会忌惮起来。
他十二岁上战场,遇敌总冲在最前方,杀人从不手软。
挥出的刀又快又狠,铠甲上的血还未干又溅上新的,身上被鲜血染红,有如踏出血海的罗刹恶鬼。
甜雪越想越发抖,她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小声嘟囔:“以前就那么可怕,受伤以后,这性子岂不是更阴晴不定了?”
她直接忽略还有赞他为大楚战神或是生得一副好皮囊的议论,单就最严重的拎出来说。
邹灵雨轻轻按着自己的指头,垂下眼没有回答,心中着实有些不安。
而两个丫鬟担忧也全写在脸上。
邹灵雨见状,自己率先收拾好心情,重新漾出柔和的笑意。
“好了,穷担心什么呢,赶紧擦干衣裳,可别着凉了。”
谣言终究只是谣言,现在多想都是无益的。
况且,若主子真是那样凶残,作为总管的袁叔哪还有余力去招呼她们?
邹灵雨这般说服自己。
另外一头。
慎言听见脚步声,快步走了出来,左右看了看,寻到端着姜汤的袁叔,直接奔了过去。
“袁叔,大夫呢?人不是来了吗?怎么连个人影也没看见?您这姜汤给谁端去?”
一连串的问话,要不是袁叔听习惯了,这会儿只怕得一脸懵。
他压低声音同他说道:“不是大夫,是长靖侯府的二姑娘,走错地儿,雨又大,我就先喊她们进来避避。”
原本听到前一句慎言就皱起眉,心里嘀咕不是大夫怎么这时候还迎人进来避雨?
一听是长靖侯府的二姑娘,方皱起的眉立即松开,露出释然的表情。
“哦,未来的少夫人,那我知晓了,不过大夫怎么这么慢还未来?难道是因大雨堵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