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外室子(1 / 2)媵夫(女尊)首页

平心而论,唐远在这女子面前,气焰还是收敛了许多,并不如何尖酸刻薄。

但向晚却仍旧觉得,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寒冰里淬过,精准地扎进他的脊梁骨,刺得他浑身发冷,一阵一阵地打寒颤。

那女子闻言愣了愣,目光直勾勾落在他脸上,像是惊讶,又像是带着别的什么。

向晚低下头去,身子在宽大的衣衫底下,蜷缩发紧。

是,同为金平侯府的儿子,要给自己的弟弟做陪嫁媵侍,仿佛是极荒唐且丢脸的事。但若是与他的出身相比,似乎就无甚奇怪了——

他,是一个外室子。

自打出生起,他就与父亲一道,住在一处偏僻的院子里,终日足不出户,只有一个年老的侍人照料他们的生活。

说是照料,也只能限于洒扫采买的粗活,许多事仍要他们亲力亲为,有时还要做些刺绣补贴家用,父子生活得很是清贫。

母亲每月来一两次,给些不多的银钱,偶尔也会带点心或者时新的玩艺儿给他。那时,他每每见到母亲,总是兴高采烈的,把这当做为数不多的盼头,也领会不了父亲眼中的晦暗和怨怼。

他并不知道她在外是何等富贵权势,更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后来,侯府里的老侍人无心或有意地提过,他的父亲,原是城中潇湘馆的官伎。他是伎生子,低贱且晦气的人。

九岁那年,父亲死了,在床上挣扎了三日,吐了一床的血。

他被一顶小轿,遮遮掩掩地接进了侯府,摇身一变,成了金平侯的公子。

据说许氏身为正夫,原是极反对此事的,还是他的祖父,金平侯府的老祖宗一锤定音:“不论怎么说,他也是咱们侯府的血脉,现下他没了爹,要是让他流落在外面,不成体统。”

于是,尽管许氏十分不愿,他终究是进了门。

在侯府的日子,他过得少言寡语,谨小慎微,简直像是屋檐下暗处的一个影子,和墙脚生出的青苔并没有什么区别。

于他而言,能吃饱穿暖,有一处栖身,已经很好,哪怕许氏不喜欢他,府里的下人也多看眼色,明里暗里让他受些排揎,他也都避其锋芒,从未委屈置气过。

他时刻记得,自己是在此叨扰,这些年承祖父的情,对他颇多维护关照,他就更不能惹出事端,给他老人家添麻烦。

直到两月前,许氏将他唤到面前,一边饮茶,一边慢悠悠地问他:“你知道吧,阿宁再过些日子,就要嫁去安国府上了。”

他当然知道,结亲的对方,是安国姥的孙女林馨,世家贵女,一表人才。无论在谁眼里,这都是一桩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好姻缘。

他不知何意,只能轻声道:“恭喜弟弟,百年好合。”

许氏“嘁”了一声,摇了摇头,从上到下打量他,“你论年纪,还比阿宁大一岁,只是你心里有数,凭你的出身,实在也难挣得什么前程。”

他低头看着地上青砖,用更轻的声音答:“父亲说的是。”

“罢了,我这个做父亲的,总得为你操心。”许氏长叹了一口气,语气却透着轻快,“你不如做阿宁的媵侍,同嫁去安国府上,如何?”

“……”

那一天,向晚已经忘记了,他究竟是怎样答应下来的,只觉得早春的寒风从窗缝里灌进来,一点点地吹得他全身凉透。

他没有争,也无法争,他知道自己在正当龄的世家子弟中,是怎样尴尬的存在。

若论明面上,他是金平侯府的公子,金尊玉贵,不知民间多少人家愿意求娶,但侯府若是同平头百姓结亲,无疑是丢了身份,他母亲万万不会同意。

而在王侯世家间,他的出身究竟如何,却又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哪家女儿若是娶了他,怕是要被笑话得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连带着家族门楣都蒙羞。

因而,他便陷入了某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境地,眼看着年岁渐长,将他充作向宁的媵侍,塞进别人的偏房里,倒似乎成了一条不错的出路。

甚至于,在不少人,例如唐远的眼里,这是一种施舍和恩典。

向晚以为,他已经完全接受了作为陪嫁媵侍的命运,不会再有心绪起伏,不料此时,听唐远在一个陌生女子面前道破,仍是脸上通红,恨不能有个地缝让他遁形。

对面那女子挑了挑眉,像是要开口说话。

向晚只以为,她是要帮着唐远,出言讥讽,不料她却只是冲着唐远,笑眯眯道:“哦,他既是金平侯府的,那就是你表哥了?”

唐远脸色一僵,顿时十分下不来台。

他是许氏的外甥,叫向宁一声“表哥”无可辩驳,可这向晚,不过是养在许氏膝下的一个外室子,也能占他这个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