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光景,竟已隔了数年,恍若一梦。
待这一双儿女各自成家,他也能下去陪她了,只盼她在奈何桥上再等等,不要喝了孟婆汤忘了他。
每到年节时,孙家都会热闹一阵,孙进的学生接连不断地来拜访他,门槛都快要被踏破了。
张柏和去年一样,在初九这日来孙家拜年。
孙进一开门,见是自己的爱徒,可高兴坏了,师徒二人好久不见,在屋子里一边烤火一边闲聊。
“以你的水平,考个举人不是问题,但切记不要松懈,不到最后一刻,一切都是未知。”
孙进问了他这回岁考的成绩,得知他仍是第一,心里骄傲,嘴上却还是不放心地嘱咐着。
“弟子谨记。”张柏颔首,接过孙进递来的茶盏啜了一口,而后微微皱起了眉。
“哈哈,你还是喝不惯酒呢,这酒不烈,是福娘酿的果酒。”孙进笑道。
糟糕,又在张柏面前提起了福娘,孙进暗道失言。
她酿的么?张柏端起茶盏细细打量,酒液澄清,酒味不重,他又喝了一口,品出了脆李的香甜,当真是好酒。
孙进目瞪口呆地看着从不喝酒的张柏,一口一口地,把整杯酒饮尽了。
张柏脸上迅速浮上一抹酡红,要不是他目光还清醒,孙进都怕他下一刻就醉倒在桌上。
“弟子贪杯了。”张柏不好意思道。
“无……无事,你若喜欢,待会儿拿一坛回去。”孙进惊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
张柏是下午来的,师徒二人聊得太尽兴,待收住话时天色已暗,孙进于是把张柏留下来用了晚饭。
福娘将菜端上来后便回屋了,张柏是外男,她和小昭便在屋里吃饭,孙进见张柏并没有不知分寸地盯着福娘看,心下满意。
想了想又觉得有几分惋惜,这样好的儿郎,却不能成为他的女婿,罢了,许是他们只有师徒缘分,并无翁婿之缘。
说说笑笑吃过晚饭,又喝了一会儿茶,眼见时辰到了,张柏起身了,孙进也站起来预备送他出去。
谁知张柏忽然开口问道:“先生,听闻今日城中有花灯会,弟子能否邀孙姑娘同游?”
啊?孙进被他问懵了,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张柏试探着再问了一回,他才反应过来。
上次福娘没有答应,他便给张柏去了信,张柏这回来并没有提说此事,他以为这事就算揭过了,没想到张柏还没死心呢?
这可怎么办?还要怎么和他说清呐?孙进不愿把话说的太重,正在犹豫着,福娘便牵着小昭进来了。
她看了眼张柏,又看看爹,拉了拉孙进的袖子,轻声道:“爹,女儿想和小昭出去走走。”
儿女皆是裹得厚厚的,小昭还抱了个袖炉,这是早就准备好要出门了?
孙进似懂非懂,福娘撒了个娇,他便稀里糊涂地放姐弟俩和张柏出去了。
直到人都走了,他才猛拍了下大腿想通了,张柏和福娘,定是有什么事瞒着他!
他倒不担心张柏会对福娘做什么,不还有小昭跟着吗?况且张柏也不是那种人。
待福娘回来,得仔细问问她了。
长兴县城中,花灯挂满了长街,映的天边都染上喜庆的红色,河边有人在放莲花灯,年轻的男女相约树下,祈求来年喜结同心。
福娘和张柏并肩走在路上,小昭吃了个糖葫芦,又看中前面花灯铺子上的一盏老虎花灯,央福娘给他买下来。
然而摊主说了,这老虎花灯,不卖,猜中灯谜便可拿走。
人群中有人道:“你这灯谜谁猜的中啊?不如说个数,爷给你买了!”
摊主摇摇头,“说不卖就不卖,我这灯呐,只送给有缘人。”
众人议论纷纷,原是这灯谜太难,好些人试过都没能答对,小昭拉着张柏衣袖晃个不停,“张师兄,我喜欢那个小老虎。”
身旁有人见张柏生得儒雅俊朗,似是个书生,旁边还跟着一位美娇娘和小小孩童,起哄道:“这位公子,既是你儿子喜欢,怎不大胆试一试?”
张柏涨红了脸,有心想解释一二,但小昭心急,拉着他挤上前,要他赶紧去看谜面。
无奈之下,张柏回头看了眼福娘,见她安静地站在人群中,眉眼含笑地看着他,张柏脸上一红,转头去看那灯谜。
是一首短诗,红绸上用蝇头小字写着:二形一体,四支八头。四八一八,飞泉仰流。
张柏思索了一会儿,心中便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