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轻被这一系列变故吓得脸都白了,连忙上前帮薛玉衡,抓住林远的另一只脚一起用力向上拉扯,两人额头间均出了一层冷汗,被风一吹,从心到身凉的透顶。
楼下的人大多已经自发地在草坪上垫了床单被褥,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冯轻和薛玉衡一点一点地、费劲地将林远从墙边拉了回来。
林远被拖上来时人已经傻了,整个人呆若木鸡,□□处湿了一片,散发着难闻的腥臊味。
薛玉衡没再看他一眼,转而去找奚棠,却发现奚棠一步步退到黑暗中,背影孤寂,眸子里还带些冷漠与疏离。
薛玉衡心头一紧,上前一步将奚棠的手拉住,却被奚棠甩开。
他锲而不舍地去拽他的手。再牵,再甩。
反复三次后,薛玉衡终于握住了奚棠的手,两个人的手心是如出一辙的冰冷,他带着失而复得的恐惧,声音里隐隐含着浓重的哭腔道:“阿棠......”
他恍惚时的某一瞬间,脑海中突然出现这样一副画面,暮色四合倦人归家之时,他在荒无人烟的山野间找到了奚棠的尸体。
他为他而死,仿佛疲惫极了,紧紧地闭着眼,任由薛玉衡放声大哭,却再也没有醒来。
他很后怕,关于死亡。
薛玉衡摸着奚棠冰冷的手心,一点一点地贴近奚棠的怀里,对方忽然身形一软,摔倒在地上,一瞬间却被薛玉衡稳稳托住。
奚棠摸着薛玉衡单薄的蝴蝶骨,嘴唇慢慢地凑近对方,温热的呼吸在他的耳垂上扑上一层痒意,他声音温柔地问道:
“薛玉衡......”
他脸色蓦然一变,眸子里像是翻滚着浓重黑雾,如丛林里夺人性命的银环毒蛇,气质变得阴冷森寒。奚棠狠狠地掐着薛玉衡的脖颈,在对方的脖子掐出一圈深深的红印,有些神经质地质问他:
“你不想他死,那你想我死吗?”
“你想我死对不对?”
薛玉衡被掐的短促地“呃”了一声,被迫仰起头出声:“我......”
他仰面咳嗽着,有些呼吸困难,急促地喘息着,但还是一点点地将自己蹭进奚棠怀里,艰难地吐出字句:
“我不想......不想你死.....”
“你骗人。”
奚棠笑了:“我明明为你死过的。”
他的笑似乎显出几分单纯,手下的动作却毫不留情,神色逐渐扭曲,手如铁铸般收紧掐着薛玉衡脆弱的脖颈。薛玉衡白净的脸庞染上一层薄红,眼前阵阵发黑,大脑缺氧的感觉让他浑身有如灌了水泥般的沉重,几乎抬不起眼皮。
冯轻在一旁扶着林远,胆战心惊看着自己的另一个学生身陷险境,几乎要疯了。
薛玉衡却丝毫不怕,他温柔地凝视着奚棠的脸,任由对方的手掌将他的脖颈圈紧,几近窒息,却有如献祭般的虔诚,断断续续哑声说道:
“那.......咳咳咳......你想让我偿命吗?”
他嗓子哑的很,声音仿若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平日里清亮的少年音陡然变得苍老,他攥着奚棠的手腕,没有使一丝力,没有起任何反抗的心思。
他也是不问,不想问,为什么奚棠会对他说那番话。
你想要我的命,那你拿去好了。
薛玉衡说。
他是真的不怕死在奚棠手里。
奚棠闻言,眼神一瞬间恢复了些许清明,定定地瞅了他一眼,缓缓松开了手。
几秒后,他似乎是有些歉疚地将脸埋在薛玉衡的脖颈上,像被暴雨淋透的小猫终于找到了栖身之所,轻轻地蹭了蹭,声音软了下来:
“我舍不得。”
他说,我舍不得。
薛玉衡从奚棠的手下逃生,猛地咳嗽几声,像溺水的人浮出水面,肺里大口大口地吸进新鲜口气,喉咙如刀割般疼痛,但是他依旧紧紧抱着奚棠的脖颈,失而复得,闻言几乎有了想哭的冲动。
片刻后,他将奚棠打横抱了起来,向楼下走去。
楼下还聚集了一片人,三三两两地靠在一起,沉默着看着薛玉衡带着奚棠离开,而刚刚差点故意杀人的奚棠则将脸埋在他颈间,只露出苍白的嘴唇,看不清表情。
众人有些后怕,自觉地让出一条路,目送着他们离开。
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清晰地意识到,薛玉衡怀里抱着的人,不仅仅是他们的同学,更是一个新鲜出炉的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