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懂大哥和舅舅今日对她的变化为何这么大,竟会当着阖府上下给她撑腰,或许只是因为他们不小心撞见顾明澜她们和她姐妹不睦,故而生气罢了。
这与她也没有关系,他们只是生顾锦瑟的气。顾瑾棠心底清楚,如今这个时间点,绝不是大哥和舅舅他们偏向她的时候。
所以,她也不想给自己惹上任何麻烦了。
顾予寒看到被拒绝微愣住,才飞快掩了眼帘道:“大哥想送你,可以吗?”
顾瑾棠歪头沉思,才不走心的道:“好吧 ”
向老太太与叶氏请安以后,顾瑾棠便打算离去。国公府院子里的路蜿蜒曲折,加之锦朝院又偏僻。顾瑾棠路过葳蕤堂时,见顾明澜和房姨娘还是跪着的,不敢擅离,而顾予寒却面无表情,一眼都没有看过去。
顾瑾棠偷偷瞧着,只见大哥着一身蓝色常服,灯火中眉眼清隽,再没朝堂上少年臣子的阴戾,面庞宛如雕刻般,冷淡的星目间风华绝代。
如今大哥正是位极人臣,外界传言冷酷无情的修罗鬼煞。即使当年国公府败落,哥哥入狱,也分毫没有削弱哥哥身上的清贵。
顾予寒心底却没有表面上这般平静,他的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上一世的事。
——上一世,他认真的注意这个妹妹的时候,她已是陛下的容妃,他们之间的身份虽是兄妹,却也犹隔天堑。一个是君,一个是臣。他是阶下囚,她尚且是妃子。
他上一世没有尽到身为大哥的职责,而这一世,他不想无论他怎么弥补,妹妹都不接受他。
“大哥。”顾瑾棠却首先了打破了一路的寂静,她道:“……其实你不必送我回去。”
顾予寒一顿,却温声道:“棠棠,可是自从你回来,大哥都没有好生和你说过话。”
顾瑾棠心底疑惑,她和大哥之间有什么可说的?总归不过是为了顾锦瑟吧。便道:“大哥可有什么事单独同我说么。”
顾予寒低垂着眼眸,薄唇轻启:“棠棠,你回来以后,可还习惯么?”
顾瑾棠回忆了一下前世的事,她从未体味到家人的亲情,自然是不怎么样的。不过饶是如此,她仍旧笑笑道:“此处比乡下富庶,自然是好的。大哥,你放心就好。”
顾予寒握了握拳,他知道,棠棠根本没有把她的委屈告诉他。但如今他们兄妹关系疏离,顾予寒暂且不能从妹妹口中问出什么。
就算棠棠现在暂时不原谅他,他也一定会守着妹妹到原谅他那日。
刚到锦朝院,湘云那些个小丫头瞧着是大少爷亲自送的小姐回来,眼睛都瞪大了,眼底溢出惊喜来,一时都没有请安。
云枝忙上前斥责:“都瞧什么?”
湘云努努嘴,她们小姐这院子素来可是最冷清,没想到今日大少爷会亲自过来,可真是蓬荜生辉。
顾予寒瞧着冷清的锦朝院,不由拧了拧眉。庭院虽别致,却小,几个下人立着便显得拥挤。更不必说如今深冬,这锦朝院竟四处透着冷意。难怪棠棠前一世身子不好,直至入宫病逝都寻不到好药……
他去过顾锦瑟的永安院,偌大的院子里四处皆是亭台楼阁,水榭长廊,还有专门的书院,还是老太太请人专门设计的,这才像国公府的嫡女作派。而他的亲生妹妹,前一世贵为陛下的妃子,如今却住在这样狭小冷僻之地。
而现在顾家正是权势最煊赫的时候,钟鸣鼎食之家,掌管着顺天府至通州无数商号,其富庶程度也是常人难以想象到的。运河里的货船,苏州运河旁的田庄、金银铺子,都是顾家名下的财产。即使是顾四小姐的一根普通簪子,也是纯金的嵌蓝宝石蝶恋花簪子。
极度后悔的情绪弥漫上了胸腔,顾予寒不由得捏紧了拳,因为隐忍,苍白袖长的手指都捏得泛白。
而锦朝院的房间里,却也不比院子里暖和多少。虽妆奁台贵妃椅一应都是全的,却远不比永安院的布置富贵。
云枝今日也看出来了,大少爷今日多多少少对自家小姐生出了疼爱,她也一向心疼自家小家,便抓住机会道:“大少爷有所不知,小姐近日入冬了头疼,日日都要散发,用梳篦梳头以此缓解。”
顾予寒关切的问:“为什么?”
云枝恼道:“还不是府里的下人拜高踩低,我们锦朝院的红罗炭从来都不足数。甚至有时候送来的,都是些充数的灶炭!”
“小姐挨了冻,自然身子就不好了。”
顾瑾棠也是一阵恍惚,她才重生,前一世都是在后宫锦衣玉食,千娇百宠。如今回到这个时间点,还是个不得宠的嫡女,她自然不会打算像前世那样,任由人下人拜高踩低,顾锦瑟欺负。故而也没有制止云枝。
顾予寒眼底划过一丝阴郁,沉默了半晌,他喉结微动,柔声道:“棠棠,可以让我来吗?”
云枝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就连顾瑾棠也震了一下,抬眸盯着大哥。却见顾予寒捏着梳篦,认真盯着自己,一字字道:“不是说你家小姐需日日篦发么。我来给棠棠梳头。”
这都是他的错,即使妹妹不原谅他,也是应当的。顾予寒痛苦的闭了闭眼。
云枝:???她怎么觉得大少爷有股子祈求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