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祯太后猛地站起身,衣袖挥倒了热茶,茶水打湿了衣袖。
“是,找到了,只不过,找到的却是一个乱葬岗。”皇后站起身,挥了挥自己身上看不见的灰尘。“据说自当年走失后便被人卖去了西北,做了一户高门大户的仆从。等大了些,犯了错,又被赶了出去。身无长物,又无一技之长,竟是年轻轻的就得了痨病。死的时候别说银钱,就是买个草席的银子都没有。被一群乞丐收拾着便扔去了乱葬岗。您说多可怜啊。说是早两年兴许还能找一找,找些剩下的骨头,可那乱葬岗如今却是连个骨头都没了,都被野狗吃光啃净了呢。”
祯太后每多听一句,眼神便更冷一分。直到皇后说完,看着皇后的眼神好似要硬生生吃了皇后。
“母后,您说您两年前在干嘛呢,有那争权夺位暗里算计臣妾的时间,不如早早地找到您那个弟弟,还能给他拾骨入葬。”皇后边绕着皇太后转,边用手中的手绢给祯太后擦拭身上的水迹。
“你到现在还觉得你的两个孩子是哀家害死的。”祯太后红着眼,手指狠狠抓住桌沿。好似只有这样才能防止自己不小心倒下。
“这是怎的,竟是说起了臣妾那两个短命的孩儿?臣妾懂得,毕竟太后娘娘不曾自己做过母亲,自是不知失去孩儿的苦痛。您说,您的空口白话能抵得过臣妾两个孩儿的命么?”皇后空洞寂冷的双眼,终于染上了一丝疯狂的颜色。“臣妾今日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您别急,臣妾已是派人去找西北的那些故人了。到时候接了他们进京,让他们与您仔细说,您的同胞亲弟是怎样做着下仆,怎样日日缠连病榻,怎样病入膏肓却无药可治,怎样一天天数着日子等死的。”
祯太后似体力不支前后晃了晃,丹朱与青螺便快一步上前撑住了祯太后的身子。
“不论你信是不信,二皇子的死,哀家毫不知情。”祯太后用力闭了闭眼“哀家今日乏得很,皇后你就回了罢。”
“那臣妾就先回去了,待西北那边儿来了讯息,臣妾再带人来和母后闲话。”皇后弯腰行了一礼便带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娘娘,婢子们扶您回去歇一歇?”青螺眼色示意旁边跟着伺候的小侍女将桌子上的茶盏收拾了下去。
卸了钗环,祯太后到底硬撑着的一口气也散了去。
“留青螺丹朱二人伺候,余下的人都退了吧。”祯太后挥了挥手,召唤青螺丹朱上前。
“这二十几年来,辛苦你二人了,跟着哀家在这宫墙内不得自由。”
“娘娘说得哪里话,能伺候娘娘是婢子们的福分。”丹朱看着祯太后青白的脸色红了眼眶。
“其实哀家悔,若是早早放了你们出宫,翠湖和樱草如今怕也该是儿孙满堂了吧。你们四人却偏偏被哀家困在这红砖绿瓦的深宫内苑,翠湖和樱草死后更是连个祭拜洒扫的人都没有。”祯太后紧闭的眼角滑落一滴又一滴泪。“哀家知道,皇后说的是真的。皇后这孩子是哀家千挑万选指给昭儿的,她什么样的性子哀家最是了解的清楚。可越清楚,哀家越痛苦。昭儿,皇帝,不信哀家,皇后,不信哀家,就是将来哀家百年殡天之后,史书怕也是要说哀家一句牝鸡司晨。可哀家问心无愧,对得起杨家百年盛名。只是拖累了太多旁的人。哀家,有罪啊。”
“娘娘,翠湖樱草至死未曾说过悔,婢子与丹朱亦是九死不悔。得您这样的主子,是婢子们的福分。将来便是到了底下,婢子们也还是要伺候您的。”青螺跪坐在床边握着祯太后干瘪消瘦的手。
祯太后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青螺的手。却不曾想抑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丹朱紧着用手给祯太后顺气,却发现祯太后脸色憋的通红,而嘴角更是抑制不住地向外流血。
“来人,唤太医,快唤太医。”丹朱抑制不住地高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