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已经来不及,他一把扯了轻歌跟自己换了个位置。
两枚暗器正中心口,他“哇”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红了轻歌的肩头,腥味刺鼻,她呆了一瞬,不知所措,低头却见父亲胸前血红一片,父女二人双双无力,应声栽倒。
轻歌眼眶氤氲,用自己颤抖的手想要捂住那伤口不让它流血,却怎么也压不住,宛爹嘴角的血还在流,毅力强撑,虚弱的对她说:“傻瓜,没有用的。”
她努力压抑着不急不哭,甚是越急越哭,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滴落,心知无力抽噎道:“不会的,您不会死的。”
“您这是做什么?”
“不要啊!”
宛爹依然冷静,拿开她的手,伸手用尽最后的气力拔出胸口其中一枚暗器,用内功,不伤到皮肉的方式浅浅给她扎在前胸衣服交汇最厚处,把自己身上的血涂抹在周围,二话不说点了她的睡穴,再艰难的从自己怀里掏出染血的信,塞进她袖中。
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心在啜泣“大将军,我尽力了,今日宛臣无有愧对于您吧?”
他以前与中军大将军凌天毅私交甚笃,将军夫人临终托孤,他拼了命的带走凌家后人,抚养长大,断不能让这孩子卷进那冰冷的漩涡里!
宛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看了看身旁的轻歌,虚弱无力之声低语,“傻孩子,那块不过是证明我身份的禁卫军令牌而已,无足轻重。你不用担心的,我并没有把信物给他。”
泪眼朦胧的老人,嘴角绽开一抹如释重负的笑,终是伤重不治血尽而亡,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反观那黑衣人,他可能并不知晓主子让他找的信物到底是什么,长什么样子,拿到了一样,便以为可以交差了,天真。
黑衣人对自己杀人手法很自信,见二人一动不动倒在血泊里,也没费那劲去试探鼻息和脉搏,离开之际,泼了煤油点了火,把这里屋舍全部点燃。
火光映照天泛红,春雨默然淅淅沥。
这场火,直至煤油烧完了才熄灭。
不知过了多久,轻歌缓缓睁开眼。
火势过后,只有余温,也烤炙得浑身出汗,衣襟湿透。艰难的深吸一口气,惶惶然见眼前一切面目全非,他们父女相依为命十七年的地方,付之一炬,一处残垣都没留下。
她从小没有母亲,是父亲一手把她抚养长大,处处小心,悉心教导,以为躲在这深山中,便能换她一世安稳,却不知命里该有的劫难,一点都不会少。
突如其来的变故,她没有嚎啕大哭,没有怨天尤人,心中只有恨,咬牙切齿的恨。
她记着这个恨,指尖掐红了掌心。
没有寻求任何人帮助,因为心中的痛无人能帮,她只是沉默,仅自己跪着爬,拉来未烧完的门板,绑了树藤,拉父亲尸身去埋葬,踏着泥泞爬进深山,所有的脚印,都记录着那份坚韧不屈。
挖了许久的墓,安放妥当,垒上石龛,用父亲那把短剑刻了碑文。
慈父宛臣之墓——女宛轻歌立
在溪山涧西北侧,伴着流水潺潺声,父生前最爱的静谧之处,便遂他的愿,长眠于此。
手还在颤抖,磨得血糊糊,发丝凌乱如乞者,衣衫血渍斑斑混合青苔泥土,她却不在意,如同行尸走肉般,在雨夜里行走,不知雨水还是汗水泪水,从她流畅绝美的下颌流过,脸颊和颈间皮肤在雨水冲刷之下更显惨白,抬手拭去了上眼皮沾的黏胶,露出原本的双眼皮,纵使双眼空洞无神,也无妨眼缀凌波。
身无长物,也不过十七年华,一夕转身,一朝光景,写尽人世苍凉。
她忽然觉得好累好累,心中凝聚之气一股散去,脚下轻腾,就地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