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内,若说年轻俊杰,沈玦当可为第一人了。 如同项子墨这样的,侥幸写了一篇《兴国论》便入了圣上的眼,一举成名,公子哥们还能说声不服气。可对着沈玦,一贯心气甚高谁都不服的公子哥儿们,却俱都不吭声了。 沈玦年少成名,都是实打实从战场上得来的名声。这刀口上舔血、踩着敌军尸骨踏出来的名声,可不是随随便便轻易就能换来的。 这些公子哥儿们心里清楚,自当服气。 不同于这些自小都在京都长大的公子哥儿们,有点笔墨才华便大肆宣扬,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沈玦素来低调,极少参加这种类似的宴会,同辈人中,见过他的,都是极少数。 正因为这样儿,沈玦这趟亲来,属实难得。众人都寻思着,骁勇侯府这是多大的脸面,都能把这位主儿给请来。 就在众人沉思的时候,项子墨亲自相迎,将沈玦请到了席前。 项子墨的心情极其复杂,得知锦梁王府世子殿下亲临,他受宠若惊,赶忙迎了出去,亲自接应。 这本是长脸面的事情,谁知,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冷面如霜,对他不怎么搭理。 项子墨混迹京都多年,讨喜话儿说出不少,这次却碰了壁。 他说了七八句奉承话儿,这世子殿下一句没接,难得和他说了句话,却是冷着脸问道:“听说,安永侯府的赵二小姐,曾为你落过水?” 项子墨顿时腿脚一滑,差点跌倒,方想起了天子赐婚安永侯府赵二小姐和锦梁王府世子殿下沈玦的事儿。 难不成,这世子殿下,是来兴师问罪的? 思及至此,项子墨猛的摇了摇头,解释道:“没,没有的事儿,赵二小姐对我,绝无半点倾慕。” 沈玦沉着脸,表情不变,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并未说话儿。 这目光实在凌厉,项子墨额角起了一层冷汗,讪讪一笑,说道:“赵二小姐姿容倾城,我对赵二小姐确实仰慕已久,也去安永侯府中拜访过几次。只是,只是这赵二小姐眼光极高,她看不上我啊。” 沈玦是何人?锦梁王府的世子殿下,手握三十万铁骑重兵的大将军,简在帝心让寻常皇子见了都要低头的大人物,京都年轻一辈儿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这样的人物,项子墨自认是惹不起的。 若是被他真个记恨上了,这今后的仕途,还能不能再往上动一动。还真得两说了。 项子墨一咬牙,暗自后悔,恨不能和赵宁安撇清所有的关系,言之凿凿道:“世子殿下且请放心,先前我对赵二小姐仅有仰慕之心,绝无半点逾矩。而今,我既已成了婚,更是不敢妄想了。” 沈玦眸光深沉,淡淡扫了项子墨一眼,好大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道:“我锦梁王府的世子妃,不是什么人都能肖想的,人,贵有自知之明。” 项子墨点头如捣蒜,硬着头皮道:“世子殿下说的是。” 沈玦没再理他,一路上,项子墨如坐针毡,忐忑到了极致,只觉得自家这花园,着实是大了点,怎的走了这么久,都没到宴席处。 穿过花海,沈玦身着一袭墨黑世子袍服,到了席前。 他有意无意地朝着姑娘们那侧望了望,目光落在赵宁安身上时,顿了一顿。 赵宁安的穿着打扮并不突出,中规中矩的藏在一群姑娘当中,更是难找,沈玦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察觉到沈玦的目光,赵宁安下意识地抬了头,手腕处的红绳和玉玦尽数显露。 瞧着自家这块传家玉玦被赵宁安随身带着,沈玦的心跳声,瞬时便如同擂鼓,活像是要生生跳出来似的。 世子殿下板着脸,一本正经地移开目光,朝着自己的席位坐了过去。 诸位公子哥全都停下了手中的笔,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礼节性的向世子问好。 这帮权贵子弟,对这个自小便压他们一头不可望其项背的京都第一人,好奇得很。 别说是诸位公子哥儿们好奇,喜宴上的姑娘,对这位主儿,也是颇感兴趣的。 若不是世子殿下有个克妻的名声,在座的姑娘们,大抵都是愿意嫁过去的。 沈玦走到席间,在为首的席位上落了座。他这个席位是临时加上的,摆放的位置,却是最为尊崇的。 嫣然公主有一半的突厥血统,大婚这日,文武百官因着皇室的面子,不敢不来。皇室那些皇子贵孙们,却是不用在乎的。 故此,驸马爷这喜宴上,权贵子弟们来的甚多,场面看似极大,却无有一个皇子亲临,最高位份的,都只是相府里的公子。 “你们忙你们的,本世子只是过来看看,不用管我。” 沈玦端坐在位子上,一身世子袍服衬的人贵不可言。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席间,没有要和众人说话的意思。 许是战场上磨炼出的气度,方才还傲气的公子哥儿们,都噤了声,规规矩矩地坐下了。 席位另一侧的姑娘们倒是不怕,有胆子大的,早已隔着后花园的花海,好奇地打量了过去。 姑娘们看罢世子殿下,有几个都羞红了脸,眸色异样连连,暗想着,京都第一人,果是不凡。 自从沈玦一来,这场面便不可控了。项子墨身为新郎官,自不能让场面冷下去。 他硬着头皮,说道:“我们方才正在讨论兴国之道,世子殿下,可要继续?” 沈玦捧着茶盏,平静道:“你们随意。” 这话儿一出,众人都松了口气。 这些公子哥儿们,眼下又有了新的盘算。 锦梁王府的世子殿下,就在眼前,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 虽说这场喜宴,好好的气氛都被沈玦压住了,要出风头,怕是出不成了,但若是得了世子殿下赏识,前途自是无量。 一众的公子哥们索性停下手中的毛笔,开始思索这兴国之道该如何作答。 世子殿下在场,对面的姑娘们倒是比先前拘束了几分,连盘内糕点都不敢拿了。 姑娘们索性无事,也都安静了下来,思索着这个议题。 户部左侍郎的孙女冯秀瑛是出了名的才女,眼瞅着时机正好,有意无意地扫了沈玦一眼,转而对着项子墨说道:“这个议题,我们这边席位上的姐妹们也想试试看,请驸马爷帮姐妹们备些纸墨,权当作玩乐了。” 冯秀瑛出了个头,席位上的姑娘们都默不作声,显然是默认了。 她们都出身不俗,自有千金小姐的骄矜,在这种时候,更是想把旁人比下去。 项子墨朝着身旁丫鬟吩咐一声,着人去拿笔墨纸砚。 这些东西很快便被送了过来,依次摆在了姑娘们的桌子上。 冯秀瑛将宣纸铺展开来,未曾思考多久,便动了笔,竟是比对面的公子哥儿们还要快上几分。 又过去了一会儿,其她的小姐们也陆陆续续有了思路。 赵宁安看着摆在自己案前的宣纸,迟迟没有动笔,若说兴国之道,在场的各位,想必没有谁比她更有资格了。只是这等无聊事情,写来又有什么意义? 空谈误国,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