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符小心!”
石淮山厉声大吼。
符行衣全神贯注地值岗,早就注意到了不对劲,迅速瞄准窸窸窣窣的草丛。
手中的鸟铳发出了一道尖锐的响声,草丛里缓缓倒下了一个天狼兵。
她吹了吹铳口残存的硝烟,唤来手底下的几个小兵,让他们把尸体抬去处理。
然后随口笑道:“等着你来提醒,我连尸体都凉了。”
看着有段时日不见的石淮山,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符行衣啧啧称奇地调侃道:
“如此膘肥体壮,我看你不是去神骏司养马,而是和中军的宝马抢东西吃!”
“滚你的蛋!”
像是黑石头成了精一样,他粗声粗气地道:“才憋了一肚子火,你皮痒了,又想干一架?”
擦了擦忙活一上午而累出的汗,符行衣打着哈欠,道:
“你都去杀敌了,哪像我留在永安城外的天净村,跟傻子一样保护救回来的人质,谁更窝火?”
好不容易这次跟着大部队一起出了平阳城,还以为能跟北荣的“野狗军”打个痛快。
不料,又摊上了苦差事。
出乎意料,聂铮竟未进城,而是陪着右哨和左掖留守在天净村,令中军与右掖杀进城内。
身为右哨的一员,符行衣只能老老实实地听命。
将手中的长刀插在地上,石淮山怒气冲冲地骂道:“你知道个屁!”
“脾气还挺大,你把随身带的火器合用药给吃了?”
符行衣开了个玩笑缓解气氛,旋即正色道:“我见永安城南的千机军旗都插上了,没道理会出岔子,究竟怎么回事?”
石淮山猛地灌了一口凉水,咬牙切齿地道:
“城南见不到几个活人,放出盏口将军狂轰滥炸,两个时辰就成事。问题在于城北,那全是密密麻麻的百姓,而且最北边康宁城留守的天狼军还在死盯着。我奉上头的命令,回来请示聂将军。”
“也是,倘若逼得急了,难保康宁的天狼军不会抽调部分兵力南下助阵。他们自然不在乎大齐的百姓死不死,但千机营总不能屠城……”
符行衣眼神一亮,按捺住心头的惊喜,道:“莫非我也可以上战场了?”
各军的神炮司都不能出动,只能留下来镇守驻地,或者保护百姓。
神枪与神骏才是攻下城北的指望,聂铮八成会改变主力军。
“看不出来,你还挺想打仗?”
石淮山面色狐疑。
符行衣嘴角抽了抽,道:“我只是为了多杀几个野狗军,方便正大光明地入沧澜卫而已。”
石淮山喉中的水险些将他卡死,半晌才缓过气来,瞪大了铜铃似的眼睛,不可置信地道:“你脑子有病?”
符行衣笑眯眯地撸了袖子,开始摆弄自己的五指。
那手指柔美而不失力道,任谁都不会愿意被这样一只手扼住咽喉。
“说人话。”
石淮山尴尬地重咳了一声:“我看你是嫌命长。沧澜卫是聂将军的亲兵,专干要命的活,匀下来算每月死一个,就算你不怕殉国,但跟聂将军对上,还朝夕相处当他的亲兵……”
然后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道:“大哥可没银子给你买棺材!”
符行衣翻了个白眼:“你给我滚。”
“帮我值一刻的岗,我去洗把脸。饿了一夜,待会去讨口吃的。”
符行衣伸了个懒腰,道:“李守备在村头带人派朝食给百姓,需不需要我给你带点?”
石淮山拿出了柳氏做的糙面饼子,一脸骄傲:“用不着,管好你自己就成。”
符行衣颇觉好笑,随口应了一声,松动一番筋骨,然后收起鸟铳背在身后,迈着懒散的步子去黑水河。
谁知刚到河边,就看见一道瘦小的人影坠入河中:
是那日衣衫褴褛的小女孩!
“姑娘!”符行衣连忙冲到岸边,喊道:“我这就救你!”
她昨晚刚跳了一次河,如今身上还泛着凉意,实在不想再下水,便试着伸手捞。
但是那女孩沉得太深了,她只能扯掉一块碎了的衣角。
无奈之下,符行衣只得当机立断地跃入水中。
黑水河化冰不久,河水里还有不少细碎的冰刺。
一不小心,符行衣右边的眉尾就被划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
好在她总算抓住了那女孩的手臂,正要用力浮上水面的时候,却突然被人猛地甩开了手。
符行衣心头一惊,却没空多想,立即舍去了少得可怜的温柔,一把揪住小姑娘的头发,跟拖牲口似的,活活把她拖上了岸。
“熊孩子,不想活了,自尽跳河是吧?”
符行衣趴在岸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喘着气,强忍着扇那孩子一巴掌的冲动。
然后凶巴巴地瞪着她,嘴角抽搐,道:“好不容易将你从敌军手中救回来,你说死便死,当我冻成傻狗样是白费的?”
小姑娘悄无声息地躺在松软的泥地上,看向蔚蓝天空的双眼也麻木无神。
哪怕被符行衣拽断了一缕头发,她都一声不吭,感觉像是一个不知道痛的假人。
“即便想死,麻烦你也别死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