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妈后面唠唠叨叨地说了很多,沙蓝只顾出神竟没有听清楚,又不好再问一遍,看来得重新找人问了。 她实在不想继续躺在床上了,眼睛一转,对云妈说:“云妈,我好像只对卓逸哥哥有些印象,您能带我去找他吗?” 沙蓝想到既然自己借用了这个傅泽芝的身体,也只得厚着脸皮叫“卓逸哥哥”了,而且那卓逸长得那么英俊,叫一声“哥哥”也不吃亏。 云妈本来还在絮絮叨叨继续讲述,一听沙蓝的请求,惊道:“不行,小姐,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怎能到处乱走呢?要是被老爷知道被他怪罪下来,可怎生是好?” “这……那麻烦您将卓逸哥哥请来,就说我有些事要问他。”沙蓝从卓逸的眼神中看出他与这具肉身主人之间有不一样的情分,似乎已超越了兄妹。 云妈赶紧答应道:“老身这就去请大少爷,可小姐你千万不要私自出去!” 沙蓝正疑惑这傅泽芝是不是经常偷偷溜出去闯祸,被老爷责罚。又或许就是这样溜出去才误坠山崖的。 正想着,云妈已不见了身影。 沙蓝翻身下床,才发现自己身着一身漂亮的古代装束,深蓝色挂脖抹胸长襦裙,腰间紧束一条白色腰带,将身体的曲线美展现的淋漓尽致。她看见屏风上搭着一件褙衣,赶紧取下来穿上。穿上后才看清是一件乳白色的广袖暗花滚边对襟褙衣,丝绸质地,可见这山庄很是富有。 她环视了一下这房间,真是大呀!哪像一般人家小姐的闺房,简直堪比皇宫中公主妃嫔的殿宇。整个房间分为三部分,东首是膳厅,中间是主厅,西首就是她现在所在的卧室。屋内摆设一应俱全,桌椅窗棱极为考究,在膳厅还摆放着一张贵妃榻,也是精美至极,书画古董也极具古朴之意。大门从主厅向北而开,阳光透射进来,尽显这雅芙居的奢华。门外是一条长长的回廊,不知通向哪里。回廊北侧是一个小院,小院的西北侧有个花厅,布置得极是雅致。 沙蓝心中暗赞这庄园设计者的高雅情调,双手抚上那秋枫白雁缱绻屏风。沙蓝摸到那屏风时才知道那是一整幅画制作而成的,画纸不知是什么材料,很是坚固,不会被风轻易地吹破。坐架是红木并蒂莲浮雕。阳光透进来,那屏风呈半透明状,不知道晚间是何景象。屏风的左上角有作者的落笔“武陵嘉熙丁酉贺芙蕖及笄作”,下方盖有“逍逸”印章一枚,后面跟着“芙蕖鉴赏”方印一枚。逍逸是谁?从画中看得出这叫“逍逸”的人满腹才情,却又隐忍不露。画中两只白雁交劲抚慰,情意绵绵。不禁想起那首流传千年的《雁丘词》: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沙蓝心中感叹,看落款应是芙蕖十五岁生辰时,逍逸作画送与她的,但这幅图的意思,不知这“逍逸”对“芙蕖”是何情意?沙蓝轻笑:“这‘芙蕖显然对‘逍逸’无意嘛,用来做屏风,这是拒之门外之意啊!真是有意思……” 抬首间,看见小窗右侧墙上挂着一支紫笛,沙蓝欣喜万分。笛是古代最流行的古典乐器,普通人家藏有竹笛也不为奇,只是这紫竹笛材料极为难得,做工又甚为考究,此时出现在这里,能看出这雅芙居的主人也很爱吹笛,对笛也有一番研究。笛也是她在二十一世纪最擅长的乐器。在沙蓝小时候,她的妈妈就对她说女孩子至少要会一种乐器,她放着高贵的钢琴、优雅的小提琴、时尚的吉他等现代乐器不学,偏偏选择了极富古典气息的笛箫,自己也拥有一支特殊工艺制造以有机玻璃材质为原料的紫笛,不用时还可以当武器防身,现在想来冥冥中似有天定。她正想上前将紫笛取下来欣赏,突然,她在床尾的一角发现一面落地铜镜,心中暗叹奢侈,随即紧张起来,思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走过去看看自己附身的这具肉体长什么模样。 当她看见镜中之人时,吓了一跳,那不是自己是谁?身高七尺尚有余,那头发仍是长及腰部,模样丝毫未变,而且还年轻了。镜中的人顶多十七八岁,身材姣好,脸上还洋溢着青春的朝气。小蝴蝶儿上哪儿找了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让自己附身?沙蓝巴不得马上见到小蝴蝶儿,将这些疑惑一次性解决,以她的心性,这么多疑问憋在心里,肯定得抓狂。 正烦恼着,听得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应该是云妈将卓逸请来了。沙蓝心理的小鹿直乱撞,双手轻轻颤抖起来。她有点怕见卓逸,看见他就想起了另一个至今不敢面对的面孔,但他又不是那个人,生怕卓逸瞧出自己的异样。不过为了打探讯息,还是找卓逸稳妥些。 今日卓逸换了一身装束,月牙白的交叉斜领滚边束袖深衣,腰间同样束一条月牙白的暗纹腰封,发型没变,只是身上少了件褙衣。看起来像劲身武士服,却比武士服潇洒飘逸,配上二十几岁的年纪,更显得卓逸英姿挺拔,气宇轩昂。 “泽儿,你怎么起来了?” “呀!小姐,你怎么起来了!” 卓逸和云妈同时惊呼,还是云妈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扶住沙蓝。卓逸的步子轻轻挪了一下,身子却没动,仍立在原处。 “云妈,没关系的,我还没那么脆弱,成天憋在这屋里,都快憋出闷气来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沙蓝挣脱云妈的手,走了几步示范给她看。 “小姐,你当心!”云妈极为不放心,在一旁虚扶着,生怕她跌倒。 “卓逸哥哥,你能带我出去走走吗?我好想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这样对伤也有好处呀!”沙蓝向卓逸使了个眼色,卓逸立刻会意。 “这怎么行?小姐,老爷把你交给老身,万一你再出点什么事,怎生是好?”云妈满脸忧虑。 卓逸突然开口安抚道:“云妈,没事,我带着她,您放心,这次我绝不会再大意了。” 沙蓝喜上眉梢,心里暗忖卓逸上次大意是什么时候,难道是坠崖那次?来不及多想,右手轻提裙摆,左手拉过卓逸的右手向门外冲去。 这只手真是凉到了极点,一点温度也没有,他是怎样一个人啊!待会儿怎么开口问他呢?沙蓝拉着卓逸的手,心中感叹着。 当她走出雅芙居大门时,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这是普通的庄园吗?简直可以和北京的颐和园媲美。楼、台、阁、轩、斋、亭、榭、塔、廊、桥是样样俱全,辉煌至极。 眼前是一片碧绿的湖水,湖水上洒满了点点金光,微风轻拂,碧波荡漾。现在是春天,湖中的荷叶还未长出来,但她能想象“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风情。这湖的一畔正临着自己住的那屋的小窗,怪不得叫“雅芙居”,原来是这个缘故。对了,傅泽芝的名字也是荷花的别名,难道是她特别喜欢这荷花?沙蓝心中一喜,因为她最爱的也是荷花,想不到两人连这个爱好也相同,她不由得佩服小蝴蝶儿了。 再放眼望去,湖中有一条长堤,仿佛是人工修筑的,好似西湖的白堤。长堤连着一段木拱桥,直通湖的对岸。堤上满是迎风摆动的绿柳。这湖被长堤小桥一分为二,雅芙居的小窗对出去的那片湖中还有一个八角湖心亭,但四周没有回廊通向那里,是一个孤零零的亭子。不知这个亭子的设计者用意何在。湖的另一头,是好大一片古代琉璃瓦阁楼,每座阁楼都是上下两层,极具特色。八角亭、琉璃瓦、碧绿的湖水,直荡得沙蓝心痒痒。 卓逸被沙蓝拉着手,正犹豫要不要挣脱,一看见沙蓝陶醉的表情,竟也忘了两人正牵着手。 “我带你去那塔上看,好不好?”卓逸向左上角一指。 沙蓝顺着卓逸指的方向望过去,瞧见一座四方琉璃宝塔矗立在湖的另一头。 沙蓝心下骇然,这琉璃塔在古代是皇家专用,怎么这里会有这样一座造型独特瑰丽异常的琉璃塔呢?难道这庄主不仅是江湖中人,还是皇室中人,那自已也许还是皇室之后? 她立即打消了这个令人发笑的想法,不过对这山庄主人的身份更增添了一分疑惑。转念又想,管他什么身份,现在欣赏美景要紧,那里应该是这座庄园的最高处,上那去看,定将这景色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