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是不是很好看?”管夫人转过身去,对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温柔道。 “是。”少年低着头回答道。 “那世练以后就娶公主好不好。” “世练何德何能。”管世练把头低更深了,不敢抬眼看病容枯槁的母亲,想着母亲大约是病糊涂,这种话如何能随便说出口。 韶华堂四月的暖风撩人痒,这位继室管夫人,却感觉身体冷的如置寒冬。母亲说想去偏殿休息片刻,管世练便立即起身扶着母亲离席,寻思着母亲的话,他一早便知道母亲的意思,只是想起方才后院公主的样貌做派,打心底抗拒起来。红衣似火,大字不识几个,投壶却投的十分厉害。自然,这并不是席间公主所表现的端庄大气、温柔娴静,母亲私下里买通小宫女,想让他接近公主,但他只是站在花园的假山旁看着,看着刚入豆蔻之年的公主是怎么拿竹条教训的征北大将军的独子,看着公主是怎么威胁他们这群旁观的人,让他们一个字都不可以说出去。 管世练苦笑,今日四月初六是这位大公主的诞辰,他们今日所赴的便是这位蛮横公主的寿宴,母亲为让他能见到公主且让其记住,病中还劳心劳力打通关系,结果公主恐怕都没正眼瞧过自己,还被她威胁了一通,可见自己果然是兄长们口中的无用之人……忽然母亲剧烈咳嗽,他下意识支起身体撑住母亲虚浮的脚步,扶她去偏殿休息,已无暇再想这些劳什子。 管太尉府 “呦,这不是幺弟吗,你这个未来的驸马,我这位表妹可还配得上你。”管世练刚从母亲房里出来,迎头便撞上了他的三哥哥。 “世练不敢。”管世练低头向他行礼。 “我当然知道你不敢,像你这样无用的人,怎么可能得到高攀我表妹。”他三哥年长他两岁,而他母亲又是婢女强嫁进来的。他自然是不敢反驳什么,心头漫过一阵冷笑,自己连二哥都没料理好呢,他那么心急找死也得有个长幼尊卑啊。 “好了,本少爷没工夫看你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父亲吩咐我陪祖母用膳,顺便让我告诉你,不受祖母待见就少去福延院,免得老人家膈应。”老三嘴角勾起一抹讥笑,撂下一声冷哼便转身走人。 管世练蹲坐下来,任额发遮住隐藏恨意的鹰眼,母亲原本只是平南王的一个普通婢女,当年父亲得罪了平南王,事后又迫不得已有求于平南王,恰逢大夫人新丧,平南王随手一指便把让母亲给父亲充当继室。母亲刚过门的时候,他三哥只有一岁,老夫人早早就派人把老三接到福延院教养,根本不让她看一眼,从此以后管府上下没人待见她,就连中公的事都也是陈姨娘在管,连带着他出生了也不受待见。这么多年他和母亲一直相依为命,受尽了冷嘲热讽。 管世练不愿再想下去,低垂着头往自己的院子走。自己拼命学习文韬武略,就是为了能让父亲能重视自己,对自己有所改观。可无论他怎么努力,父亲还是没有正眼瞧他一眼,甚至让他……少走动,少膈应人。 果然啊,无用之人无用在无人重视,他下意识的捏紧拳头,他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他抬起头,突然想通了,母亲让他接近公主不一定是让他做驸马,而是多给自己一条生路,虽然一直想靠自己打败这些人,但接近公主似乎更快一些,来日方长,不急。 次日,凤藻宫,鲁灵殿内。 “翊君!你如今连兵部尚书的独子都敢打了,母妃是怎么教你的,你父皇现今在外打胜仗,少不了征北大将军的功劳,他现在炙手可热,连你父皇都得礼让三分,你还敢动他的宝贝儿子!”管贵妃震怒之下拍了桌子,陪侍多年的温枝姑姑也鲜少见到贵妃这样疾言厉色,贵妃一直教导公主要识时务、三思后行,可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同样的错误,让贵妃如何不心急。 周翊君扑腾跪在管贵妃面前,低着头藏住眼眸中的不甘心说道:“母妃冤枉儿臣了,他在后院对双佩不规矩,那双佩可是我的心腹。”他这明摆是仗着父皇器重他父亲,不把自己这个公主放在眼里,才吩咐暗卫把他捆起来打,让他知道谁是君谁是臣。 “那你也稍加呵斥便罢。”为这点小事也不至于把人家捆起来吊着打,贵妃气得按揉穴位,一大早兵部尚书的夫人哭着来找自己讨说法,好不容易才把人哄走,一想到那夫人张口闭口就是什么皇家苛待功臣,要断了功臣香火之类的话和那不依不饶的样子就头疼。 周翊君还是不肯把头低下去,贵妃吩咐温枝把公主送到自己宫里待着,不认错不许出来。 去往钟粹宫的路上。 温枝看着公主还在生气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便开口劝到:“公主是真龙天子的女儿,贵妃寄予在公主身上的希望,温柔淑慎也可有可无,但其一举一动都要为皇家的天下着想。”有些话贵妃因着一直培养小殿下的缘故没时间精力和公主讲明白,她也只能劝诫到这种地步了。周翊君默不作声,一直眯着眼睛盯着前方,温枝叹了口气,但愿公主有朝一日能明白贵妃的苦心。 周翊君实在想不明白征北大将军的儿子哪里有那么娇贵,她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能打的他皮开肉绽,顶多也就是肿了些,征北大将军夫人也不至于兴师动众跑到宫里问罪,宫里可有传召她吗?她敢擅自进宫,还不是靠着她丈夫的功劳?自己总有一天要治着这狂妄一家子。 还有方才温枝姑姑的话,她名字的意思显而易见,她自小便知道翊是辅佐的意思,也明白此君非彼君,只是母妃自打弟弟出生以来就没怎么对她上心,总是说她长大了应该懂了。想到这里,翊君突然觉得宫里没人能懂自己,双佩虽然是母亲指给她的贴身宫女,但其性格过于温顺稳重,自己也是同她话不投机半句多。周翊君心烦意乱的趴在梳妆台上,拿梳篦敲着台面,不禁长叹一声,自古知音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