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束微弱的阳光透过窗纱,射向那张温暖的床。 横躺在床上的韩家齐呼吸有节奏的起伏着,睡的正香。 房间内光线渐强,从幽暗变得更加明亮。 忽然,一派宁静的氛围毫无征兆的被一串手机闹铃声打破。韩家齐从睡梦中醒来,伸手关了闹铃,然后倒头继续睡。 就在他闭上眼睛还不到三秒钟的时间里,他忽的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他诧异的看着充满电的手机以及那个插在电源上的充电器,然后又低头看看自己当做睡衣穿了一宿的衬衣和牛仔裤,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然后不自觉的回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他记得陈文怡对他的认可。 “让我看到希望的是你。” 韩家齐有点恍惚! 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美丽的女孩,之所以决定收购乐享集团的股份竟然是因为自己,他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文怡继续说:“早在开始收购股份之前我就了解过你。大学期间创办了On Air,并通过成功的互联网营销推广使它成为了目前全美最大的直播平台。尽管你在四个月前将它卖给了美国人,但那仍然是你的辉煌成就。虽说国内目前也有几个不错的直播平台,但大多偏低俗,承受不住规范化的审查,因此国内的直播市场空间巨大。我相信总有一天,国内也会有一个规范化的直播平台,我希望这个平台是由乐享集团搭建的,而整个集团里只有你才具备搭建这个平台的能力。” 陈文怡说话的态度真诚,韩家齐被这突如其来的认可弄的猝不及防。 其实,早在韩家齐刚回国的时候,他就试图和公司的一些前辈们讨论直播的问题。但由于他年龄尚小,再加上一回国便空降成为乐享集团的高管,使得很多管理层的老人们并不待见他,因此他未和大家深入交流过。 他把自己在做直播过程中积累的经验和想法铭刻于心里,想在合适的时机倾全部而为之。这是个一局定生死的赌局,成功了则可以获得董事会的认可,从此再无人忽视自己的能力,失败了则永坠深渊,在乐享再无翻身之地。 回国的这几个月里,他设想过无数种遭受质疑的情景,却唯独没想到集团里竟然有一位如此年轻美丽的隐名股东正在寄希望于自己。 现在应该是他近三个月来最值得庆祝的时刻,唯有好酒才能配得上此刻的心情…… 他正回想着,电话再次想起,不过这次不是闹铃的声音,而是电话的铃声。 “喂!” “Eric,我看你的车在公司的停车场,需要我去接你上班吗?”说话的人正是艾默。 韩家齐看看墙上的时钟,正好七点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反问到:“你怎么这么早就去公司了?” “昨天你让我送到33层的文件通过了,今天上午要在董事会上讨论,董事长让我去公司再提前打印几份。” “打印文件这种事情不是秘书来做吗?我韩家齐的助理什么时候也沦落到打印文件的地步了?下次再有人指使你做这种杂活,让他直接来找我。” “Eric你别生气!昨天董事长是先跟你联系的,但是你的手机关机了,所以才给我打的电话。这是你入职以来提的第一个案子,我怕有什么闪失。而且昨天你的手机关机,我也联系不上你,所以才答应来了。现在文件已经放在会议室了,看在我起这么早来打印的份上,可以去你家蹭个早餐吗?” “我八点半出门。” “我马上出发,十分钟就到。” 艾默是韩家齐在纽约大学读书时的本科师弟。想当年,艾默初到国外对一切都显得无所适从之时,恰好遇到了已经在纽约大学混迹一年并荣升为老油条的韩家齐,于是他便划着漂泊不定的小船成功靠岸,过上了有靠山的日子,直到二人一起毕业。 韩家齐是个典型的五好青年,除了出身、皮相、学习、人品这四好之外,他的厨艺也非常好。想当初,有多少位貌美如花的女同学为了尝一口韩家齐做的菜而使出浑身解数却难以如愿,谁知最后竟被艾默捡了个便宜。 不过自从二人一起回国后,艾默便再也没有吃到韩家齐做的饭了,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怎么能轻易错过呢? 艾默津津有味的吃着早饭,嬉皮笑脸的说到:“自从回国后就没再吃到过这么好吃的早饭,今天哪怕是只吃这一顿饭,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那你正好趁现在多吃点,因为今天真的没有吃饭时间了。” “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还真敢压榨劳动力。” “我昨天晚上去见陈文怡,喝多了,是她把我送回来的。” “所以你昨天故意不开车去赴约,让手机没电,然后还喝多,就是为了让她送你回来?” 没错,韩家齐心里是这么想的。 韩家齐被陈文怡的美貌所吸引,总是不由自主的想看到她,也许这就是开始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他深知,既使陈文怡是个对事业有目标和理想的人,他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着工作的幌子约到她。因此他需要把每一次见面地时间做最大化处理。 他也想过送陈文怡回家,但她是个戒备心很重的人,根本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 所以,他不开车去赴约,还喝多了酒,并且让手机关机,就是为了有足够的理由蹭她的车回家,和她多相处一会。 韩家齐想:尽管吃饭时她对自己有过认可,但那也只是对工作能力的认可而已,而他想要的可不是工作伙伴这层关系。如果想要跟她有进一步的发展,可能只有一个切入点,即他必须首先信赖她,然后她才有可能信任他。 酒真是个好东西!人在喝多的情况下是最无助、最脆弱的,不如趁此机会让自己去依赖陈文怡。当陈文怡感受到被信赖的时候,也许他就赢了这一局。 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陈文怡好像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小区 。 “陈文怡应该住在这个小区里。” “不是她送你回来的吗?她住哪里你是怎么知道的?” “昨天她送我回来的时候,三环还在堵车。连我都以为要在路上耗一晚上的时候,她竟然走了一条地图上都显示不出来的小路。我虽然喝多了,但意识还是清醒的,眼看着她拐了两个弯儿就进了小区,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也许她只是刚巧知道有这条路呢?” “有这种可能。不过我从回国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都不知道有这条路存在,她是如何刚巧得知的?况且,从进小区到把我送到房间会途径三层安保,她却能不费口舌轻松通过,正确找到玫瑰楼的位置,整个过程如此顺畅,除了她住在这里以外,我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我了解了,待会我直接去物业查。” “如果这里没有,就把周边几个小区都查一遍。” “放心吧。” 早上九点董事会准时开始,韩家齐提前十分钟出现在了会议室里。 他坐在靠门一侧最后面的位置上给陈文怡发了信息。 “陈小姐,谢谢你昨天晚上送我回家,还顺便帮我给手机充了电。你什么时候方便,我把充电器送过去?”韩家齐试探的问。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等待的时间总是会显得格外漫长,所谓度秒如年应该就是现在这样。 在煎熬了三百秒之后,他终于收到了回复。 “韩先生客气了!”这一句回了韩家齐的感谢之言。 “充电器而已,不麻烦你特意送过来了。”这一句看似礼貌的回答,实则拒绝了韩家齐的见面邀请。 这在韩家齐的意料之中!谁让她冷漠的那么有礼貌呢? 他连伤感的时间都没有,便被安排去讲提案了。 他身着剪裁合体的西服套装,笔挺地站在屏幕前。在平均年龄40岁以上的董事会中,显得朝气蓬勃、志高气扬。 然而,侃侃而谈之后,是一片死寂。 这也在韩家齐地意料之中。 董事会的这些爷爷辈和叔叔辈的人怎么可能让一个初来乍到的小毛孩顺利通过考核呢?势必要杀杀他的锐气。 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这个提案便被德高望重的老董事们否定了。 韩家齐开完董事会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约会和提案双双被否的事情好像根本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一样。他气定神闲的坐在办公桌前玩游戏,双脚搭在办公桌上,眼睛专注的看着手机屏幕,手指不停的发着大招,悠哉惬意。 游戏正打到高潮阶段时,艾默拿着一个白色的文件袋走了进来,在韩家齐对面坐下。迫不及待地说:“Eric,果然如你所料,陈文怡确实住在这个小区。” 韩家齐眉头微皱,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游戏上,丝毫没有要抬头的迹象。只是平静问他:“她住在哪个楼?” “她住在玫瑰楼29层,你的楼上。” 韩家齐瞬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震惊的抬头,放下双脚,眼睛里疑惑的目光像是要把艾默穿透。 艾默看到了韩家齐的表情,缓和的说:“你不是已经猜到她住在这个小区了吗?那应该也考虑到她是你邻居的这种情况,为什么还这么吃惊?” 韩家齐确实考虑到了她是邻居的这种情况。甚至,他也曾猜测她是27层的某一住户,却没想到她会住在29层。 他不再沉默。“你可知道玫瑰楼29层代表什么?” “代表什么?” “乐享集团的创始人团队共有四位成员,他们起家之时建造的第一个地产项目便是普罗旺斯。而整个普罗旺斯项目中,建成的第一个楼便是玫瑰楼。为了纪念公司成立以及创业成功,他们将玫瑰楼的28层至31层留了下来。爷爷选了28层,也就是我现在住的那里,其它三位创始人分别选择了29层至31层。据我所知,当年他们四位感情极其深厚,为了初心,他们在保留这四层楼房时做了约定,永不出售与转让,除非本人故去,以遗产的方式赠送。” “玫瑰楼29层就是陈文怡收到的遗产。这是今天查到的全部资料。” 艾默把资料递给韩家齐,然后继续说:“玫瑰楼29层的原业主名为吴锦云,吴锦云去世后,法院根据遗产证明公正,将这套房产过户到了陈文怡的名下。” “吴锦云和陈文怡是什么关系?” “资料显示吴锦云是陈文怡的姥姥。” “有点奇怪,她为什么不把遗产给自己的女儿,反而给了女儿的女儿呢?” “这里有前业主上交的户口簿复印件,整户只有吴锦云和陈文怡两个人。据物业的工作人员说,以前这里一直也只有她们二人居住,似乎没有其他亲人来往。吴锦云去世后便只剩下陈文怡一个人居住。” “所以,陈文怡可能是个孤儿。” “也许是。” “吴锦云是哪年去世的?” “2013年。” “正好是三年前。” “没错,三年前她去世后将房产过户到陈文怡名下的时间,与三年前将股份托管给信托公司的时间是一样的,我想这应该不是巧合。” “可是吴锦云是怎么拿到的玫瑰楼29层产权和公司股份?”韩家齐一层一层的探索着真相。 “你听说过外人是如何评价乐享集团总部大楼的吗?” “如何评价的?” “他们说在建筑如同艺术品一样被陈列的东三环,乐享集团总部大楼是最耀眼的那一幢,无与伦比。” “这与吴锦云是怎么拿到玫瑰楼29层产权和公司股份有什么关系?” “还有一句,据说乐享集团的创始人中有位极富艺术涵养的女士,当年她对乐享集团总部的设计提出了很多时尚、前卫的建议。” 韩家齐一页一页的翻看艾默拿回来的资料,在生平经历这一页上写着这样一条内容:吴锦云,1993年6月至2013年7月,任帝都大学艺术设计学院院长! “所以除了爷爷、张平生和叶小辉这三位创始人以外,吴锦云就是第四位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不愿公开身份的创始人。” “目前只有这个推断最合理。” 韩家齐原本只想知道陈文怡住在哪里,却未曾想过艾默带来了如此惊人的消息。如果推断准确的话,那么陈文怡的姥姥便是乐享集团的创始人,而陈文怡很可能真的是个孤儿。只是这些推断还差最后一个证据。 韩家齐在看到陈文怡的第一面时就曾质疑过,到底是什么原因可以让一个女孩如此冷漠,又太会伪装。明明近乎没有人情味,却又显得温暖礼貌;举手投足间亲切感尽显,却又散发着距离感。但经过刚刚的推测,好像都说的通了。不过,为了防止误会,他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弄清楚这件事情! “艾默,爷爷回国的机票定了吗?” “10月8日中午11点在T3航站楼入港!” “不用安排接机了,我自己去。” “好。” 夜幕初垂,霓虹渐起! 路面上的点点红光越来越多,颇有燎原之势。 车水马龙,灯火辉煌!站在29层楼上,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帝都最繁华地段的夜景尽收眼底,不费吹灰之力。 陈文怡坐在靠近落地窗的电脑桌前轻快地打字,丝毫没有被这壮观的夜景所吸引。 而一层之隔的楼下却并不淡定! 自从下午得知陈文怡住在29层后,韩家齐就在思考,以什么样的理由去串门会显得不那么刻意。 还充电器?可是早上已经被拒绝过了。 聊聊工作?谁会大晚上的跑到别人家里聊工作。 送土特产?拎两瓶二锅头好像也不合适。 想的越多,越是没有头绪。到最后只能勉强说服自己,既然已经打算叨扰人家,理由刻意不刻意的又有什么关系。 韩家齐拿出手机编辑好文字按了发送键。 叮! 陈文怡拿起手机,屏幕上弹出一句话。“我刚刚点了夜宵,你要不要下来一起吃?” 她看着这句话,短暂的停顿了两秒钟之后,平静的将手机调成了免打扰模式,放到电脑旁边,准备继续做作业。 不过大脑中旋转的方向却影响了她的打字动作! 这么快就知道我在29层了,他的洞察力果然很厉害。徐哲说的没错,跟他合作应该是个完美的选择。 在韩家齐的观念里,不管食物多么色香味俱全,只有能分享的才叫美食,不能分享的只是吃的东西而已。 此刻,迟迟没有收到回复的韩家齐看着已经放凉的一堆吃的东西,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他把这些食物用微波炉加热后,拎着出了门,去喂那些辗转在楼下不肯离去的喵咪们。 喵咪们此时正在楼的侧面撕扯打闹。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后,喵咪们放弃了玩耍,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了韩家齐的身边。难得吃到这么温暖的食物,它们越吃越投入。 韩家齐轻抚着一只比较瘦弱的喵咪,对她不停的絮叨。 “你是因为很忙,所以才没给我回信息吗?” 小喵咪‘喵’的叫了一声,信息是什么,很好吃吗? “还是你看到了信息,但就是不想搭理我?” 你没看见我正在吃东西吗,当然不想搭理你了! “待会该不会回一条‘不好意思,刚刚在忙才看到信息’吧?” 你这个人真烦…… 叮! 韩家齐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拿起手机,看着陈文怡发过来的‘不好意思,刚刚在忙,才看到信息’差一点哑然失笑。陈文怡啊陈文怡,你这样让别人如何靠近你! 写完作业的陈文怡,直愣愣地站在窗前发呆。 姥姥,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待她的人,已经去世三年了。 她还记得五岁那年,已经到了退休年龄的姥姥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和教育,决定接受学校的邀请,继续留任帝都大学艺术设计学院院长一职。去那舒适的瑞士小镇里度过余生的退休计划,最终因为她而放弃了。 她知道,姥姥之所以这样做为的便是保住社会地位,可以更好的护她周全。 姥姥对她的教育非常严格。她5岁开始学习外语,姥姥为她请了大使馆的秘书做老师,英语、日语、俄语占据了她的整个青少年时期。她6岁学习舞蹈,7岁练习书法,也都师从名家。 但是,姥姥对她的生活却很是宽容,随她折腾。给予她的零花钱更是其同龄人无法想象的,多到她不知道该如何花完。于是很小的时候她便有了理财意识,而姥姥也乐于教她理财投资的知识。 她曾亲眼目睹年过六旬的姥姥为了自己拼命工作的样子,内心充满了感动与愧疚。于是她非常努力的跟从姥姥的步伐,并超出预期的完美。 可是姥姥还是离她而去了,她唯一的亲人离她而去了…… 叮! 陈文怡的思绪被信息提示音打断。 “没关系,我就在楼下,随时都能一起吃。” 她稍动手指,准备回复一个“好”字,几经纠结,最终还是没能发出去。 夜,蓝的深邃! 城,闹的喧嚣! 而她,被一面窗户隔绝了与外面世界交流的机会。 她想,自己此生也许注定孤独。 她躺在姥姥生前最喜欢的沙发上,蜷缩着身体,睡了过去。 第二天下午,韩家齐在外面忙完工作后便没再回公司。五点左右,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经济新闻,忽然听到了从暖气管那传来的滴水声。那声音既清脆又空洞,有频率地、绵延不断地滴答着。 韩家齐顺着滴水声寻了过去,只见那淡蓝色的屋顶已被水浸成了深蓝色。他沿着深蓝色继续寻找,厨房、卫生间、卧室无一幸免。 出于直觉,他迅速出门进了楼梯间。 水沿着楼梯往下流,虽无瀑布的水量,声音和气势上却不输几分。 韩家齐头顶滴水,脚踏溪流,艰难的往29层爬去。 水源源不断的从陈文怡的家里流出,整个29层楼道的积水已经接近3厘米,那屋里可想而知。 韩家齐以最快的速度拨了陈文怡的电话。 此时,陈文怡正坐在教室里认真听课。 讲台上,一位体形消瘦,略微秃顶的老头正在向学生提出他的第一个问题。 “谁能说一下你为什么选择学经济?” 王一鸣率先回答:“为了经世济民。” 老头平和的笑了笑:“目的很好,但请说出你们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张岩回答:“为了转换思维,理解世间万象。” 李小苏也说出了自己的见解:“经济这个词语一出现,与之相伴的便是财富,而我,想要获得财富!” 陈文怡是个从来不会主动回答问题的人,除非老师点到了她的名字。偏偏每一位老师都会点她,似乎是为了印证她这个完美皮囊下到底是真学霸还是假学霸。 “第二排这位非常漂亮的女同学,你为什么学经济?”老头饶有兴致的把问题抛给了陈文怡。 陈文怡挂断了韩家齐的电话,抬头说到:“我想知道经济学中有没有在整体利益最大化的基础上,同时也实现个人利益最大化的方法!”